我疑惑地對上他的視線，不明白他這一舉動的意圖。

　　“上車，我有話問你。”他再次重復。

　　“……不用了陸叔叔，有事你可以在這里跟我說。”我做足晚輩的姿態婉拒，同時和他拉開一段距離。

　　陸鑒成稍稍一頓，隨即眉峰挑起。

　　他沒說話，也不點頭，就這么定定打量了我一眼。

　　我對這個男人有種天生的畏懼，被他這么一打量，只覺一陣寒意從背脊蔓延上來。

　　周圍人來人往，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光從我們之間掠過。

　　男人成熟清貴的臉龐半隱在車里的陰影中，唯有一雙眼睛雪亮如電，深邃幽黑如深海暗礁。

　　已經有路人好奇地往我們這邊看。

　　一個年輕女孩，一個開著豪車的男人，在路邊這么僵持，總歸是讓人浮想聯翩的事。

　　我在陸鑒成視線逼視里沉默僵持了十幾秒，終究還是敗下陣，順從地走了過去。

　　第三次坐他的車，我無疑是拘謹的。

　　一路上，車內很安靜，氣氛比起前兩次有第三人在的情況，更加不同尋常。

　　車內長時間陷入一種詭異的冷場。

　　我只好偏頭去看窗外，試圖借此轉移注意力。

　　偏偏一步之遙的那人氣場太強，哪怕他僅是心無旁鷲地開車，并無任何與我交流的舉動，一股強大的壓迫感仍于無形之中籠罩著我。

　　我并努力把這些天所有跟他有關的細節都回憶了一遍，再聯系他今晚反常的舉動，試圖判斷出一些實質性的東西。

　　他今晚到底要跟我說什么？

　　是不是我的言行，抑或者什么破綻，給他造成了什么誤會？

　　然而，大腦里思緒亂成一團，始終揣測不出所以然。

　　這個男人的心思不顯山露水，讓人捉摸不透。

　　在陸青青面前，他的言行完全符合一個長輩的身份；

　　在藍橋的包間里，他卻又隨意與人調笑關于我的葷段子，不讓人浮想聯翩都困難。

　　車子在前方路口遇到紅燈，陸鑒成緩緩把車減速停下，然后從褲兜里拿出火機和煙盒。

　　大約是想起了什么，他又放棄點煙的動作，將煙盒隨意捏在手里。

　　“青青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去世了，她這些年又被老爺子保護得太好，長到這么大，性子雖然頑劣了一點，心思卻比同齡人單純很多。”他終于打破沉默，開口說話了。

　　我沒想到他會說這個。

　　他頓一頓，目光在我臉上游移數秒，“她從沒接觸過社會的陰暗面，不知道世態險惡，所以我這個做叔叔的，不希望她跟經歷復雜的人走得太近。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

　　如果說，在這之前我還能掩耳盜鈴地自我安慰，陸鑒成貴人事忙壓根沒認出我。

　　那么今晚，兩年前那段我知他知的事，終于無所遁形，不得不被心照不宣擺上臺面。

　　晚上10點半，車子在A大門口停下。

　　白天人來人往A大，現在只有稀稀拉拉幾個學生在進出。

　　陸鑒成把車子減速停下。

　　我低頭解了安全帶，想了想，還是平靜解釋了句：“青青的事我知道該怎么做了。以后，我不會再給你添任何麻煩。”

　　陸鑒成不置一詞，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手摸出打火機。

　　啪嗒一聲，一小簇淡藍色的火苗竄出，細長的香煙在他指間被點燃。

　　淡白的煙霧，徐徐縈繞在我們之間。

　　我定定看著前方微弱的路燈光，鼓足勇氣說：“還有，我只是一個窮學生。以前做過一些不光彩的事，是因為生活所迫。我需要錢，要錢給我哥哥治病，所以要去‘藍橋’那種地方上班。沈珩，是現階段唯一有機會幫到我的人。”

　　一段話，幾乎耗盡了我所有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