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景日方的時候，慕瀾已經在車上睡死了。

　　厲庭深從駕駛座上下來，左腿的褲管已經被血水侵得透濕。

　　阿南從他后面一輛車里下來，急匆匆地朝他奔過去，面色憂慮，“先生，不能再拖了。先去醫院要緊。”

　　厲庭深似乎嫌他太吵，怕他會吵到慕瀾，盯了他一眼，就繞過車頭，將慕瀾從副駕駛座將抱了出來。

　　阿南不由地嘆氣。

　　他一直覺得，像他先生這樣的男人，規矩、自律、清醒。他從不會將私事和公事摻雜在一起，也不會玩弄女性，從不沾一點有錢人的圈子壞風氣。他冷靜得仿佛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強烈的欲望、弱點、短板和情緒。

　　沒想到，像他先生這樣的人，也有這樣鉆牛角尖的時候。

　　明明已經被葉英祁用拐杖打了不知多少下，在得知慕小姐被慕承和帶走的時候，還要大動干戈，親自追過去。

　　甚至，車速快到在路上出了車禍，還是堅持趕過去搶人。

　　他鉆牛角尖到，不讓任何人碰慕小姐，寧可自己血流不止，也要自己抱著慕小姐，自己開車送慕小姐回來。

　　阿南不知道，到底他的先生對慕小姐是怎樣的感情，才會讓先生一次一次做到這種地步。

　　厲庭深將慕瀾抱到臥室，讓人處理了他留在公寓的血跡，然后吩咐阿南，“阿南，多派些人手守在這里。這幾天，不許她出這個公寓。順便派人盯著慕承和。”

　　阿南，“是，先生。”

　　“你幫我去找江宴來看看傷，我今晚歇在這兒。”

　　阿南皺眉，“先生——這萬一要是葉英祁……”

　　“去叫江宴過來。”

　　－

　　江宴到的時候，厲庭深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昏過去了。

　　江宴和厲庭深是大學同學，也算是見證了厲庭深和慕瀾面目全非的過去。江宴之所以選擇厲庭深當朋友，是因為厲庭深這人說話少做事多。

　　這種人這個社會上很難得。

　　江宴喝了口熱水，打開醫藥箱，抬眼看阿南，“他……這是上前線打仗去了？”

　　阿南眼睛一抽，“江醫生先替先生看看吧，如果實在不行，就送先生去醫院吧。”

　　江宴已經開始查看厲庭深的傷口，替他止血，“不用去醫院。這點傷處理不好，我以后還怎么混？”

　　……

　　江宴快要處理完厲庭深的傷口的時候，已經逼近凌晨三點。

　　忽然從樓梯方向傳來一陣腳步聲，江宴停了停包扎的動作，慢慢仰頭。

　　慕瀾看到江宴，也微微詫異。

　　她剛剛又做了噩夢，夢里又是她在監獄生下一個七個月的死胎的場景。她被噩夢驚醒之后，就再也睡不著。

　　她聽到樓下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陣一陣的。忍不住好奇，便下來看看。

　　沒想到她還會再見到江宴。

　　厲庭深大學那幾年，江宴是他唯一的也最珍貴的朋友。慕瀾又怎會不認識？

　　江宴先開口，“好久不見。”

　　慕瀾不敢看他，“好久不見，江宴。”

　　江宴凝了她一眼，眸子微黯，“再怎么說，他也已經結婚了。我想，有些事你還是應該適可而止。”

　　慕瀾心里很不是滋味，輕“嗯”了一聲。

　　就在這會兒，厲庭深忽然睜了眼睛。他慢慢適應了刺眼的光線，晲了眼江宴，“你滾吧。”

　　聲音干竭喑啞。

　　江宴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聽見了自己剛剛對慕瀾說的話，心生不爽，“好，我滾了。你下次出事，可千萬別找我！”

　　江宴說完，風卷殘云地收拾了醫藥箱，迅速地走了。

　　一切再歸于平靜。

　　厲庭深眸子里映著暖黃色的燈光，光芒熠熠地凝著慕瀾，招了招右手，像喚貓咪一樣，幽幽地說——

　　“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