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屏的鏡頭微微晃動，但這并不妨礙慕瀾想看下去的欲望。

　　她仰著頭，眼睛空蕩蕩地注視著，眼珠子仿佛一顆透明的玻璃球，無光無神。

　　……

　　一位女記者繼續提問葉英祁，“那聽說今天那位慕小姐去豐躍鬧事，說自己懷孕了，希望葉家成全她和厲先生的消息屬實嗎？”

　　葉英祁掂了掂懷里的孩子，衣冠楚楚，笑容平易近人，“這件事情，想來好笑。昨天那位慕小姐還打電話威脅我們庭深，說是如果不給她一筆錢她一定會讓厲庭深鬧得很難堪。沒想到那位慕小姐動作那么快，今天就直接殺到公司來了。”

　　有料可扒，有人別有用心地提問，“那按照葉先生的意思，那個所謂懷孕的事情也是那位慕小姐欺騙大家的嗎？”

　　“這個問題就得問那位慕小姐，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哪里來的野孩子，還是說，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豪門大戲不斷反轉，接著又有人按不住好奇心問道，“那既然如此，為什么不是葉二小姐和厲先生前來澄清事實？”

　　葉英祁似乎是頗為無奈，“哎，女孩兒的心思總是很斤斤計較的。就算庭深沒有出軌，可畢竟有別的女人像蒼蠅一樣叮上來，她當然也是要吃醋的。自是不肯出來幫庭深解釋的，那庭深么，自然是去勸著她了。”

　　忽然，葉英祁盯住了鏡頭方向，別有所指地說，“庭深、蓁蓁啊，孩子想爸媽了，也趕緊回來。”

　　……

　　他們在車上，并不能聽見葉英祁以怎樣的口吻說了這些話，只能默默看著底下跳出來的一行行字幕。

　　慕瀾連字幕都懶得看，她一直盯著熒屏里的小女孩仔細瞧。

　　小女孩的五官里，眼睛最像厲庭深，其次是粗粗的像翅膀一樣的眉毛。眉目如此分明。

　　雨越下越大，將路燈在地面上打成一片，像起了大霧般的朦朧。

　　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也不管外面的大雨，像逃一樣沖出了車門——

　　她已經不忍心再多瞧那個女孩一眼。

　　她怕她再這么看下去，會情緒崩潰，在厲庭深面前沒有尊嚴地大哭出聲。

　　沿路連著幾盞的路燈都壞了，她像是只身一人走入了一個無底的深淵。雨滴冷得像帶著小石子的冰塊一樣砸在她身上。

　　不稍走了幾步，她強撐著冷靜的面上，眉梢眼梢都耷掛了下來，嘴巴已經控制不住地往下癟著。熱淚沖出了堤壩，無聲地、洶涌地宣泄而出，與雨水匯成同一尾水流。

　　后面傳來男人追逐的腳步聲，那腳步聲讓慕瀾覺得可笑。

　　他真當她永遠都這么好騙是不是？真當她這輩子都被他捏的死死的了是不是？

　　這一回的難堪，甚至比被他在一個空蕩蕩的房間里囚了八天，餓得只能煮一碗什么都沒有只有點咸味的面條還要難堪。

　　路邊有一粒粒指頭大到骰子大的小石塊，她想也來不及想，猛地撿起來一塊，轉身跟來的男人的方向用力投擲了過去。

　　“滾啊！厲庭深，你給我滾！我真的真的……”她啞了嗓音，悲痛欲絕地吼他，“不想再看到你這張虛偽的臉！”

　　百爪撓心，心頭毫無預兆地漲了大潮，將她、她的呼吸、她的心跳通通淹沒。

　　一塊石頭根本不足以她泄憤，她又撿起一塊，再一次用力擲了出去。也不給他任何解釋的機會，繼續質問他——

　　“這就是你說的，這輩子只碰過我一個女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還有這種撒謊不臉紅不打草稿的本事？還是我就有你看上去那么笨那么蠢那么好騙！”

　　雨水將她洇濕，她本就白衣黑褲，這一會兒衣服貼在她身上，她仿佛老胡同里游走的沒有雙腿的女鬼。

　　她見厲庭深不懼石子，還往自己這兒筆直地走過來，她再一次撿起石頭扔過去。

　　因為他的沉默與黯敗，卻一往直前，讓她渾然挫敗。她單薄的身子骨在寒風瑟瑟中不斷顫抖著，連同她的聲音一起發顫。

　　“我讓你滾你聽見沒有！我不想見到你！你是不是想著我今天哄得我開心了，明天再把葉蓁蓁哄回來，到時候再兩全其美？”

　　“我真是瞎了眼，我真是瞎了眼，當初才會喜歡你這種人！我怎么會就喜歡上你了呢偏偏喜歡上你這樣的人呢！”她半是崩潰半是痛悔，歇斯底里地大喊。

　　她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拔下了手指上的那枚當時在店里被厲庭深扣上去的婚戒，狠狠地朝他砸了過去。

　　仿佛那戒指上箤了最慘烈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