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讓人感覺很安詳。

她悠閑地坐在搖椅上，雙手垂于扶手，光線從窗戶折射進來，暖洋洋地鋪在臉上，搖椅輕輕搖晃，惹人困倦。有一搭沒一搭地哼著不知名的小曲，手指在扶手上敲擊著節奏。

身后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她聽見了，卻沒回頭，嘴角掛著淡淡的笑。

“太奶奶！”年輕的曾孫女素來玩心重，企圖用這冷不丁的一聲嚇嚇她。

她配合著“哎呀”一聲，對上曾孫女如花的臉，緩緩地笑開。手指輕刮曾孫女的鼻梁，她笑她：“調皮！”

曾孫女一把圈住她的脖子，使勁地親了她一口，然后將頭擱在她的肩上，說：“太奶奶，好想你。”

她拍著她的后背，聞言嗔她：“是誰在國外一呆就是半年，讓回來都不回來的？”

曾孫女撒嬌地緊了緊胳膊義正言辭地說：“太奶奶，我是去考察了！”

她便順著她的話問：“那都考察到什么了？”

曾孫女神秘一笑：“太奶奶一定猜不到，我最后一站去了哪里。”

她耐心地陪著曾孫女你一句我一句：“太奶奶猜不到。”

“是愛爾蘭！”曾孫女興奮地喊出來，“太奶奶，我去了愛爾蘭，就是那首詩作者的故鄉，太奶奶，我去了那里！”

她的心登時一緊，蒼老的臉龐竟出現了僵硬。

“是……哪首詩？”

粗心的曾孫女沒發現曾祖母的變化，依舊揚著聲音說：“就是葉芝的那首‘When you are old’呀，太奶奶不是經常讀的嗎？”

她的眼中突然布滿重重哀愁，眨了好幾次眼，仍然散不去。

“太奶奶，您不記得了嗎？”

她看向曾孫女，然而眼中的霧朦卻讓她看不真實，面前的輪廓突然之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一時竟分不清現實與虛幻，顫著手去觸摸，又心生畏懼，她害怕，這又是夢一場。

“太奶奶您怎么了啊？”

這一聲清脆的疑惑把她帶回現實，眼前逐漸清晰了曾孫女的容貌，松懈了的面皮看不出她嘴角邊掛著的無奈苦笑，原來真的是夢。

“小水，去取書來，給太奶奶再念一遍那首詩。”

“哦，好。”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

And nodding by the fire,take down this book

And slowly read,and dream of the soft look

Your eyes had once,and of their shadows deep

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And bending down beside the glowing bars

Murmur,a little sadly,how love fled

And paced upon the mountains overhead

And hid his face amid a crowd of stars.”

曾孫女的聲音清甜醉人，然而聽到她耳朵里卻轉換了音色，仿佛一下子回到那年那月那天晚上，她躺在他的懷里，他低沉了嗓音念詩，哄她睡覺。

此刻好像也正被他的懷抱圍繞，她竟昏昏欲睡起來。曾孫女的聲音飄遠，她逐漸地沉入了自己的世界。

記憶就好比風吹開了故事的結局，然后急急的翻到最初的最初。

可能日有所思，可能執念太深，可能放松了自己，可能真的要去見他。是以長久以來，她居然第一次夢見了他，夢見了他們那年的重逢，夢見了他自編自唱的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