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立冬之時，秋葉已落了大半。

天元九年，大澤泛濫，淹沒無數良田，造成了大批的難民。在這天災之下，遍地哀嚎。

玉義是難民的一員，他手里緊緊握著掛在胸前的香囊，跟隨著身旁已經老得直不起腰的爺爺，隨著難民的隊伍，一路向著繁華的京城行進。

“爺爺，咱們要去哪里啊？”玉義不安的問。他已經連續走了七八個時辰，腳早已經走的沒了直覺。

“去有吃的地方。”爺爺并沒有低頭看玉義，他麻木的向前挪動著木棍，然后麻木的挪動著雙腳。

有吃的，有吃的。

玉義喃喃念著這些話，盡管腳底板已經腫脹的連草鞋帶子都補不上，但是對食物的渴望，還是讓玉義堅持著挪動著腳。

這時前面傳來了一些騷亂，有大批馬的聲音，一直如同泥漿一樣緩慢流淌的難民大隊，彷如突然變成了奔騰的河流，開始吵鬧起來。

“大人救命啊！”“大人！求賞點飯吃！”“大人，大人求賞口飯吃吧！”

此起彼伏的懇求聲一聲比一聲響，周圍的人都鼓噪起來，弱小的玉義被人群推的跌跌撞撞，他緊緊的抓著爺爺的衣角，避免自己被撞倒。

"吵什么吵什么！都退后，聽到了嗎！"馬群領頭的官兵大聲呵斥著，但還是有眾多難民蜂擁上前。

" 還推！"他啐了一聲，一馬鞭抽在了最前的幾個人身上，"哎呀——！"哀嚎聲響起，其他馬上的人也紛紛抽出馬鞭，高高的揚起來，或重重的打在地上，發出響亮的啪嗒聲，或落在難民身上，帶來一陣陣的哀叫。

沒有人敢上前了，大家都退后了，但又都不肯離去。

玉義和爺爺本就站的較為靠前，許是他們一個老一個小，倒沒有人真的用鞭子打到他們身上。

"玉義，去，跪下"爺爺低頭看著玉義。玉義驚恐的看著爺爺，"可是，他們在用鞭子打人"

"不會的，他們帶了糧車，這是要放糧。拿馬鞭抽人只是為了不讓那些人擁擠沒了秩序。走，跟我一起過去。"

玉義雖然聽不懂爺爺在說什么，但是爺爺拄著拐杖一步步上前，在其他人都不敢上前的時候，這個老人和身邊的幼童很快站到了前面。

"還想干什么？"領頭的官員拿出馬鞭指著老頭。

剛才被一群人擋著，什么都沒辦法看見的玉義，此刻卻看的明白。幾百名騎兵高頭大馬的對著難民們，后面卻有眾多的官兵在壘砌灶臺，拖著鐵鍋和水桶過來。

爺爺轉過身來，聲音顫抖卻聲音洪亮："鄉親們！大家都坐下來！那邊正在搭著粥鋪，我們很快就有吃的了，不要爭，不要搶，都先安靜下來，等著吃飯！"

說著，爺爺面向著各位官兵們，顫顫巍巍的坐下。然后他伸手攬過玉義到自己身邊。“玉義，坐下。”

玉義畏縮的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巨大的馬，以及上面瞪視自己的官兵，坐在了爺爺身邊，小手緊緊的抓著爺爺衣角。

領頭的官員看見了，點了點頭，牽著馬后退了幾步。

后排的人看見了，互相看了幾眼，也紛紛的坐下了。十人，百人，千人。這幾千人的混亂隊伍，很快就安安靜靜的坐了下來。

“哼，倒是個識時務的。”官兵看了眼玉義和身邊的老人，大聲吼道：“你們不可進城，不過粥棚正在搭建，施粥十日，十日之后，本城再不施粥，可聽到了？”

其他的百名官兵一齊喊到“可聽到了！”聲音震耳欲聾。

下面的難民紛紛點頭，“遵命”“是是是”等模糊且小聲。

玉義放下心來，身旁爺爺拍了拍他的手。“玉義，你聽我說。”

“爺爺？”玉義疑惑的看著老人。

“這十日一過，咱的死活就沒有著落了，所以你一定要想辦法，這十日內，進到城里。”

"那爺爺呢？"

"我？好孩子，你還掛念著我。"爺爺欣慰的笑了一下："你不要管我。記住，十日內，一定要進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