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澤浠這時進了屋子，還沒開口，陳冬來就喜得連連招手：“澤浠啊，哎呀，阿姨好久沒見你啦，快來，讓阿姨看看。”

澤浠依言坐到了陳冬來的身旁，任她東瞅瞅西摸摸，那神情倒比梁紅秀更像是盼兒歸的母親。朝顏坐在床邊的凳子，反倒像個外人。

這時，澤浠說：“阿姨，我留洋這些年，也特意查了些資料，像您這樣的情況，在國外是可以恢復到七八成的。現在我回來了，就能幫你治了。”

陳冬來笑得眉眼生花：“好啊好啊，澤浠真是個好孩子，還能惦記著阿姨的病。”她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來，接著嘆了口氣：“阿顏啊，能嫁給你真是她的福氣，你們方家幫了我們母女那么許多，我們真不知該怎么報答才好……”

朝顏一聽母親這話頭，唯恐她問得更多，澤浠腦筋缺根弦，若是將昨晚的話對母親說了，還不知母親怎么想呢，當下就要開口岔開話題。

卻在這時院子的門又被人推開，原來是郁家的幫傭阿蔡姨。陳冬來行動不便，平日朝顏不在家，阿蔡姨就會來幫忙打掃和照顧。當然，每個月朝顏會付給她一些工錢。阿蔡姨四十來歲，就住隔壁巷子，家里有老有小，能多賺些貼補家用自然也很熱心。

阿蔡姨的到來打斷了陳冬來的話，讓朝顏暗地里松了口氣。阿蔡姨閑不住，一面沏了新茶，一面就嘮開了：“剛才我來的路上，聽人說啊，杏安鎮最近出了大事，死了好幾個人哦。”

朝顏皺了皺眉：“莫不是東洋人打過來了？”眼下時局動蕩，外頭早就傳言東洋人有侵占閩廈的意圖，只不過礙于駐守的沈氏軍團，暫時蟄伏而已。

阿蔡姨卻擺手：“不是不是。”她抓了塊抹布在手上，一面抹桌子一面說：“聽說啊，是怪病，沒幾天就死了好幾個人，得的都是一模一樣的怪病。死的人里還有個就是郎中呢。”

“怪病”一詞像是個觸點開關，一下子就觸到了澤浠的興頭，原本默然的他眼神登時一閃，坐直了身子追問：“阿姨你詳細說來聽聽。”

阿蔡姨見方家少爺對自己的話題如此興趣，也有些驚訝，但還是說了下去：“我也是聽說的。杏安有戶周姓人家，前一晚上，一家老小七口人，還在過壽辰吃壽面呢，第二天居然全都病倒了！那病也來得極兇，郎中瞧了一下沒瞧出來什么問題，第三天，這一家子人竟都死了。膽大的遠遠去瞅了，都嚇白了一張臉，回來說，全身爛得沒一塊好皮肉。哎喲，嘖嘖嘖……”阿蔡姨說得繪聲繪色，倒像是她也親眼見了一般。

陳冬來聽得心底不舒服，想打發阿蔡姨，卻見澤浠聽得入神，只得把話咽了回去，將腿下的毛毯往上拉了拉。

阿蔡姨繼續道：“要說只死了周家人，還不算嚇人，更嚇人的是，周家人剛死，他那左右鄰居全都染上這種怪病了，癥狀是一模一樣。其中一戶有些錢，當下就找了鎮上最好的郎中，誰想這郎中也沒看出什么毛病，這兩家十幾口人，不到三天也都沒了，死狀也還是那樣！那個瞧過他們的郎中，更是倒了大霉，病沒瞧好，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了。你們說說，這是不是怪事。”

朝顏驚疑道：“你是說郎中也染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