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先太祖時期后蜀孟昶的貴妃，太祖攻下蜀城后，此女被納入后宮，但最后因一幅畫為太祖怒殺。我不知道她驀地提起花蕊夫人是何用意，只是跟著點頭。

諾兒還低著頭，輕聲道，“奴婢曾在宮中見過花蕊夫人的畫像，美的傾國傾城的，卻如傳聞所言，花不足以擬其色，蕊差堪狀其容。她是個渾然天成的美人，太祖寵她因她有貌也有才，但還是因為一幅畫被殺，這又是為何？”。

我不言語，她還道，“她只是個玩物，沒有家世背景的女人在皇家，乃至天下，終究只是男人身邊的點綴，被寵、被愛，卻無法善終。”。

揮手，我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她的話讓我厭惡，和秦國夫人一個腔調，輕蔑之間仿佛我只是一個可以踏于足下的玩物。

蓮子湯翻了一地，她匍匐下身子，在我腳邊，竭力道，“姑娘，當抓住就要抓住，就算是粉身碎骨的抓住，也不要茍延殘喘的妥協，否則您將會被遺忘。”。

她迫切的心情有些逾越身份，我低身去勾指抬起她的下顎，她長的不差，清眉遠黛、秀鼻櫻唇，自幼又在恒身邊耳濡目染藏了一肚子的書，眉間的氣度也不差，只是偶爾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愛他，敬他，還是單單的拜他。

“諾兒，如若你想回他身邊，我絕不攔你！”，我問她。

諾兒卻更顯慌張，她閃爍不定的眼神已然出賣了她隱藏在心底的感情，“我若是就這樣回去了，王爺從此會恨我的。”，她竟然哭了，到底還是為他。

我又看向窗外，還輕聲道，“你是聽了那些人的話，覺著我被拋棄了嗎？其實你不跟著回來，我不會怪你的，可你偏偏跟著回來了，既然回來了，何以還要這般？這世上從無絕對之事，正如我以為他將是我在這世上最后的依靠，卻不料他會另娶她人。”。

“姑娘這是在恨小王爺嗎？”，她抬起淚眼看我。

我搖頭道，“不恨，他是皇子，是王爺，而我只是我。那些人說的是對的，夫妻之事還當門當戶對才是，韓國公潘美，天下誰不知那是收復南唐，平定蜀川的開國功臣，他們家的女兒自然不差，皇帝……是他的父親，不會害他。但我與他也沒有錯，我們從相識到如今不曾做過一件壞事，也不曾妨礙誰……”。

她擦了擦頰邊的淚，低聲道，“秦國夫人說，這世上的人都應該守份而活，亂了本份就會亂了綱常，有人會生出邪念，家宅不寧天下難安……可，人心有時無法全憑理智，正如小王爺會愛上你，我亦不覺得有錯。所以，我又覺得你可憐……”。

她忽然頓住了，好像說了什么傷害我的話一般。我聽得“可憐”二字大笑起來，笑的五臟都顫抖起來，她卻不敢聽，伸手捂著自己的耳朵。

笑罷，我們誰都不再說話，極致的笑聲和極致的冷寂營造的是另一番可怕的空落，我還望著那池中的孤葉，心上浮現它白日里仿佛被歲月傾軋的那一抹衰黃，終究還是落下淚來，“我不可憐，即便失去了，也只是回到了最初的時候，孑然一身。”，我摸著掛在腰間的玉環，指尖不斷撫摸著玉環上的紋路。

諾兒不再言語，黯然收拾著被褥，又點上了瓊香。

香味一起，春風便來了，繾綣著五月的陽光，恒穿著紅衣紅袍從陽光下走來，我坐在大紅蓋頭下看見他腳上的金絲紅履，定定的在那里。

他身上的瓊香近在尺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