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應了我的請求，為我尋一個先生。

我將與諾兒所言告訴他，他只笑道，“即便你有心與我一較高下，那我便不能藏私，非要給你找個厲害些的先生不可！”

見他心里已有了主意，我跟著問是誰，他卻不提來歷，只道，“這個人雖只虛長了我幾歲，但論起文采，卻勝我許多。便在當今文昌才濟的汴梁，又有幾人能與他比肩。”

我看他信心十足的樣子，正琢磨著能是哪里出來的人物，諾兒送來香茶，好奇道，“殿下說的是誰，論是文采風流誰能勝過您的兄弟們？”

說起趙家的皇子，我從前便知一二。

皇帝有九子，除了尚不滿十歲的那幾個，從恒頭上兩個哥哥到底下兩個弟弟，都是揚名在外。長子趙元佐十三歲射殺狡兔，雄辯契丹使者，十六歲入主東宮，乃是盛名天下的太子。次子趙元僖沉穩內斂，雖比恒只大了半歲，但在三年前已受封為郡王，如今不滿十八，在朝擔任中書令一職，兼掌管開封府事宜，從不曾行差踏錯半步。底下的兩位皇子年紀雖小，但四皇子趙元份、五皇子趙元杰愛書之名甚至遠播朝外。

恒玩笑時總與我說他是這些兄弟里頂無用的，我知道那是他自謙的話，但如今談及連他都不能并肩的人，在汴梁除了皇家子弟，還能有誰？

我心里猜測不定，低聲道，“只怕人家未必肯來，看不上我這樣的學生倒在其次，身份尊貴的人又豈肯輕易自降身份給他人做師父？”

古往今來的文人雅士但凡有崢嶸之心，都以高居廟堂為榮，卻以傳教收徒為恥，孔子雖有“有教無類”之圣，但稱得上名師的，收的徒弟又有幾人是出生平庸？而教授女學生，更是失意之時的下下之選，潦倒書生也就罷了，高士名人怎肯？

恒卻笑道，“便是這樣，他才是不二人選。聽得你要學成與我一較高下，他反倒對你刮目相看，說你是古往今來不可多得的學生。”。

聽得這些話，我終于放下心來，又別有一番期待，想我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如今平白將要得來一個師父，從此有了耳提面命之人，便覺三分親切，三分神圣。

恒又囑咐了一些拜師的禮節，定了拜師的日子。

我自此開始齋戒，日日以誠心期待來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

拜師之日一到，恒也早早來了小樓，看我忙前忙后的準備酒席，他雖勸我不急，但我還怕自己哪里疏漏，反復問他幾遍規矩，待到先生來時，已過了約定的午時。

恒起身去迎，我則站在廳內遙遙看著來人，只見他頭戴掐絲鑲玉盤花冠，身穿湖水藍圓領寬袖鍛袍，外罩金黑色煙云紗，腰佩圓形鏤雕墜玉，腳踏玄色錦靴，儼然是個貴族公子。

“溫玉，你如何姍姍來遲，我與你約定了是辰時三刻，現在都要過午時了。”人還未到近前，恒便起身迎了出去。但這公子雖有“溫玉”之名，卻眉目清冷，卻又幾分清秀過甚之態。

溫玉向恒拱手作揖，道，“來時，有些事情耽誤了，本想遣小廝前來通稟一聲，奈何小廝走到這附近便迷了方向，再折回去通報于我，趕來已遲，還望贖罪。”。

恒連忙扶住他，道，“你這廂我可不敢受，今日原是請你來做先生的，還不快來見見你將要收的學生。”。

他們二人并肩進屋來，我連忙垂頭到一旁，恒引薦道，“這位就是我托你收下的學生，劉娥。娥，見過你的先生，是我四叔家排行老七的哥哥，金城侯，趙德潤。”

我一聽是皇室中人，也來不及詫異，立馬欠身要跪，恒一把扶住我，“不必如此，我托他是因我們兄弟之情。我的七哥不須你拜，你要拜該等正式認了師父才拜。”他視我如妻，這番話將我抬的和他家兄弟平等之地，在這個趙家人面前是為我爭足了面子。

趙德潤不接恒的話，也無意應承，只是定定的看著我，倒讓我心里不定，只怕他雖承兄弟之情來此，但見了我又心生厭惡，只管垂頭低眸，連看他一眼都不敢。

過了許久，趙德潤突然開口，“便是你說，將來學成要和他一較高下？”。

我老老實實的應了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