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兒被我嚇到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你說的都是明哲保身的話，可死的是王爺的親叔叔，跪在宮里的是王爺的嫡親兄長，王爺若是不去，又置親情何地？”

“親情？”，聽得這二字，我無來由怒道，“自古言道最是無情帝王家，皇帝若非狠辣之人，如何能從先帝手中奪得皇位？光憑‘金匱之盟’就能壓制得了先帝留下的那些兒子嗎？魏王與皇帝不僅是一母所出，還是助帝鳩殺李煜，登上皇位的功臣。如今他要保得自己江山萬代，就絕不會允許第二個‘金匱之盟’出現。”

諾兒不服我所言，駁道，“你這樣的心思才是大逆不道，父子君臣自古以來就有定數，不是任意女流該妄自揣度的。難道陛下還能殺了自己的兒子不成？虎毒尚且不食子，何況陛下最是尊儒重道之人。你的話分明是挾私生怨，就是氣自己不容于皇家！”。

她一語戳中了我的痛處，我揚手打了她一巴掌，收掌之時，已經心生后悔，連忙好聲道，“我是著急糊涂了，下手重了些。”

諾兒不理我，掌燈到鏡前細看自己的臉頰。

我跟了過去，挨著她坐下道，“別生氣了，我是婦人之見，還望姑娘海涵，不要放在心上。”我用手肘去碰她的柳腰，她怕癢笑了出來，卻還故作生氣道，“你心里有氣沒本事向陛下討教，自然是拿我這個小丫頭撒氣。改日我定要請王爺做主，看你以后還狂不狂了，只當自己是對的，別人都是錯的。”

一聽她要將方才所言告之恒，我連忙討饒，“好諾兒，你可千萬別將我方才的話告訴恒，他若是因此對我心有芥蒂，我真是要悔死了。”

諾兒瞥了我一眼道，“你也有怕的時候，真是稀罕。”

我見她笑了，便知她絕不會將此話告訴恒，但又氣她玩我，伸手便去咯吱她的柳腰，她最是怕癢反來告饒，如此嬉笑一番，聽得張耆府中的打更之聲，已然到了亥時。

諾兒提醒道，“夫人，該睡了。”

我聽得外面的雨聲，卻無半點睡意，道，“你聽，雨是不是越下越大了，好像把這小樓都裹在了雨里。”

諾兒不接我的話，我又道，“這么大的雨打在人身上，有幾人能扛得住？”

她還似沒有聽見，鋪好了被褥才道，“夫人，睡吧！這天底下的事，多少是由不得我們。”

我空嘆了一聲，正要寬衣睡下，又覺樓下有敲門聲，急道，“諾兒，是不是有人來了？”

諾兒只以為是我聽錯了，放下簾帳道，“如此雨夜，飛鳥都難歇枝，更何況是人？”

她話音剛落，樓下的叩門聲越發急促，我心道莫非是恒來了，三步并一步下樓去，拔開門栓，一叢人影向我撲來。

我看不清來的是誰，諾兒提燈跟了下來，燈光照著渾身是血的趙德潤如同風中殘枝那般搖搖晃晃的掛在曼珠的身上。

諾兒驚叫了一聲，手里的燈跌到了地上。燭火燎著了燈罩燒起來，火光映著趙德潤青灰的臉頰，一瞬明一瞬暗。

曼珠將他扶坐在門邊，向我跪下叩頭，磕的額上出了血，我才恍然明白，金城侯趙德潤已是走投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