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暗了，樹林里幾乎一點光亮都看不見。

隊伍中有專門拿火把照路的人，然而越往森林深處，那火光就襯得四周更是一片黑暗。

陰風吹得樹影幢幢，宛如猙獰活物，眾人心里漸漸開始感到不安。

有一個年輕男孩悄悄向九叔提議退回去，或者等到天亮了再走，都被一一駁斥，并厲聲催促著趕快前進。

寒風呼嘯的吹著，冷冽寒峭，刺入骨髓，連楚蓮也覺得有些冷了。

幸虧那位領隊擁有無比強悍的精力和永不言敗的信心...

突然，隊伍里傳來一聲壓抑的哭聲，楚蓮聞聲望去，竟然是那個抱小孩的女人。女人又冷又累，精神已經處于崩潰邊緣，自然落到了隊伍的最后面。

眾人的腳步并沒有因她而停滯，只有九叔站在一旁等著她。

楚蓮以為他是要出言安慰，沒想到這位看似仁慈的大叔開口便是毫不留情的斥責：“你已經耽擱了大家很多的時間，難道現在還要拖累我們嗎？”

婦女看了他一眼，神色間全是凄苦。

九叔絲毫不為所動，看著她懷中的嬰兒，冷冷的說：“這樣的世道，怎么養得活孩子，早就叫你把他扔掉，你不肯，如果你走不動了，就自己留在這里吧。”

婦女緊緊地摟著懷中的嬰兒，眼里開始浮現出絕望。

孩子因她的動作而從睡夢中驚醒，大哭起來，這聲音牽動了在場無數顆心，可看著九叔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他們又同時保持了沉默。

楚蓮嘆了口氣，身體卻已經到了那個婦女的面前，扶著她的肩膀，將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往自己懷中帶，溫柔地說：“我帶著你走。”

九叔冷哼了一聲，大踏步地走到隊伍前面去了。

婦女淚眼婆娑的看著楚蓮，想要說點什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覺得抱住她的肩膀的那只手溫暖又充滿了力量。

前面有幾人回過頭來看著楚蓮，齊遙和華旭也猶豫地看了她一眼，卻不自在地低下了頭。

楚蓮淡然的笑笑，不以為意。

倘若大家都對這種情形視若無睹，當然就沒有人羞愧，但若又一個人提出異議，剩下的，自然會審視自己的良心，除非是那些無心無肝的人。

眾人繼續緩慢地前行著，沒過多久，突然又停了下來。

楚蓮定神聽了聽，便有爭吵聲傳入耳中.....

九叔聲音里是壓抑不住的怒火，他厲聲道：“周鹿兒，你再這么散布謠言禍亂人心，我就把你趕出隊伍。”

名叫周鹿兒的男孩帶著哭腔，“不是我散布謠言，我真的聽見了有什么人在哭，再走下去一定會出事的，我們退回去吧，九叔...”

“荒唐！”九叔一口打斷他的話，“就你聽見了，其他人怎么沒聽見？”

“我的耳朵從小就比別人好使，所以...”

“混賬，你還越說越來勁了！”九叔不由分說，拽著周鹿兒的胳膊就往隊伍后面拖，沒花多少力氣就把他拖到了楚蓮面前，冷笑一聲，“你們幾個扯后腿的，就在后面作伴吧。”

周鹿兒早就嚇得抖成了一團，一張清秀的五官驚恐得全擠作了一堆，朝兩邊黑森森的樹林里一瞥，兩條腿更是篩糠一樣。

突然，一片結霜的落葉掉在了他的肩膀上，這倒霉孩子瞬間被嚇得彈起來，兩只大眼四處張望，盡是驚恐。

楚蓮無語地看著他，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她并沒有被周鹿兒的恐懼感染，在黃泉待過十六年的人，不會害怕那些神神道道的玩意兒，她只是從九叔的怒氣中隱約察覺到某種潛藏的不安，一種近似于畏懼的緊張情緒。

實際上，她也有些同感，但迥異于九叔的直覺，而是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四方暗幕中那些莫可名狀、讓人汗毛豎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