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重新從“潤寶齋”里出來的時候，看了一眼外面的日頭，發現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小徐，回去的路上小心點啊！”老許滿臉笑容地送他出門，“有空常來坐坐，我們投緣，常來常往啊！”

　　老許明顯心情不錯，徐林也笑著和老許告別：“那當然，我們很可能會是戰略合作伙伴的，哈哈！行了，別送了，趕緊回去吧。”

　　走了一會兒，徐林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吃晚飯，剛才老許倒是盛情留了他，但徐林到底不好意思。夜晚的風很涼，徐林挑了一家以前常去的家附近的面館。老板娘也認識徐林，給他上了一碗面，然后嘆了口氣：“怎么又這么晚才回來啊？”

　　“哦……我工作忙，今天加班。”徐林知道老板娘是為自己好，卻也不好多說，只是搪塞過去。

　　老板娘：“別太累啊！多吃點！你呀，還是太瘦！”

　　徐林有點無奈，自己現在應該算是標準身材吧。

　　這個老板娘，他是叫阿姨的，因為她和自己的媽媽年齡差不多，以前徐林經常和媽媽一起來這家面館吃面，老板娘看他一直是看晚輩的目光，對他也很關心，尤其是在媽媽失蹤之后。

　　想到媽媽，徐林又忍不住心里一沉，從媽媽失蹤的那一天開始，他就在四處追查，甚至成了警局的常客，兩年多來他四處奔波，無數次燃起希望又無數次失望，他雖然從來沒有放棄過，但還是難免覺得沒有方向。

　　直到這一次，他通過那個《孝經》的帖子認出了媽媽的筆跡，又順藤摸瓜找到了“潤寶齋”的老許。現在和老許算是正式建立了聯系，這樣，也算是有了一條新的線索。

　　剛才在店里，徐林為表坦誠，直接給老許看了自己的名片，說明了自己的來意。他當然沒有直接說真實的目的，卻說了自己所在的那個節目組，為了收視率，需要一些這樣的作品。

　　這倒也不是謊話，現在任何一檔節目，沒有爆點就沒有收視率，這個全民收藏的年代，各個地方的電視臺都有類似的鑒寶節目，有的是請知名的主持人來主持，有的是請權威專家坐鎮，有的是鑒寶的方式比較新穎，增加了一些尋寶的過程，還有的是拿出“去偽存真”這樣的招牌，如果藏家送上來的是假貨，就會給它現場毀掉……

　　這種種招數，說到底還是為了收視率。除了這些之外，每個節目組都會請到所謂的“托”，要么來講“古董背后的感人故事”，要么故意上來和專家吵架，說對方不專業，還有的是要帶著假貨來一次，不甘心又拿第二個藏品過來，第二個藏品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假的，這個就看節目組安排了。

　　需要“托”，當然還需要“托品”。家里有藏品的藏寶人不一定愿意來，能上來“演戲”的托，也不能要求人家家里就有各種藏品。節目組原先就就做過這樣的事，安排好了人和藏品，讓來上節目。那件藏品，就是節目組派專人來這種古玩街上淘的。

　　不能太假，一眼就看得出來當然不行，沒有討論的價值；但也不能太真，節目組不能老當冤大頭，經費就那么多，太真的，價錢肯定也很高。

　　但是今天拿過來的那個《孝經》就不一樣了，一個是水平高，另一個是今人的作品，好好談的話價格不會太離譜。徐林在來之前就已經和節目組的領導通過氣，節目組的意思也是只要價格好商量，的確可以考慮。

　　老許家里有一個情況那么特殊的孩子要照顧，對他來說，穩定長久的收益，比只能賺一次的大錢要更好。徐林正是抓住了這一點，反復和老許說了跟節目組長期合作的好處，老許明顯已經很心動，但也跟徐林說，上次那種品質的可遇不可求，他也不能保證。

　　徐林聽得出來，老許這是要去找供貨的那一方好好聊聊，當然表示理解：“可以，老許，我是真的覺得和你很投緣，不然也不會直接跟你交底，我本來還想著在這片多轉轉，多比較幾家的。畢竟我們節目組也不是只做紙兒，對吧？”

　　“別的也可以啊！”當時老許幾乎是脫口而出，然后才察覺到失言，慌忙岔開話題，“我這邊多去找找，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希望能夠有愉快的合作啊。我就不用老出去進貨，我兒子自己在這兒，我可真是不放心啊。”

　　老許的岔開話題，讓徐林一時間也想了很多。“別的也可以”的意思，如果真的是徐林想的那樣，這個給老許供貨的人，難道除了字畫這一類之外，還有瓷器一類的東西？那這恐怕絕不是什么普通的供貨人，而是專業的團伙！媽媽現在會不會就在他們手中？！

　　其實徐林心急如焚，簡直想讓老許立刻就帶自己一起去見那個供貨人，但他也很清楚，如果媽媽的失蹤真的和他們有關，自己就更加要冷靜，不能操之過急，更不能打草驚蛇。否則，好不容易找到的一點線索，恐怕就會沒有了。

　　回到家里，徐林卻是輾轉難眠，他起身來到了之前爸爸媽媽的主臥，深吸了一口氣，才鼓足了勇氣走進去。當年爸爸出事之后，媽媽的狀態就不太對，可自己卻沒有察覺。直到兩年前，媽媽突然失蹤。

　　徐林走近書桌，看著桌上的《說文解字》，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就是媽媽失蹤之前在看的書，徐林一直覺得，這也許隱藏著什么故事，但這厚厚的一本書他也翻來覆去的看過了，甚至連位置都沒敢換過，生怕自己遺漏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兩年來翻過無數遍的書，今天又重新翻，上面還有很多媽媽當時做的讀書筆記和批注一類，徐林再次反復閱讀，但到底還是一無所獲。

　　“媽……”合上書本，徐林喃喃地自言自語道，“你現在到底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