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正范大為感慨：“‘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如果革命軍人都像王老弟這樣盡職盡責，日寇怎么可能長驅直入，一直進犯到我陪都門口？”

王中柱笑了笑：“軍座！此時還不是發感慨的時候，大敵當前，如果日寇攻破石牌天險，在軍艦飛機掩護下，陪都重慶那可就真的危險了！大半個中國已淪陷，國民政府退無可退了！”

“那我們預四師就要像根釘子，死死地牽制住日寇，不讓他們前進半步！”傅正范斬釘截鐵般說道。

“軍座，這些天屬下一直在外圍修筑井壕，不知道師部征兵和訓練工作進行得怎么樣了？”王中柱問道。

“老弟你推薦的這個陳大貴真的不錯！”傅正范興致勃勃，邊往回走邊說道，“短短十天時間，陳大貴就動員來了近兩千人來報名參軍，全是精壯的小伙子，二十多歲，血氣方剛！更為難得的是，我們這個代理參謀長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還收容了三百多名打散的殘兵歸隊！我考察過他們的戰術素養，射擊、刺殺、投彈都是一流，這些可都是寶貝，可以擔任班長、排長，甚至連長！”

兩人一邊說，一邊走，不知不覺中，已經回到了師部駐地。

遠遠地，就傳來陣陣喊殺聲，整齊雄壯。操場上，百余位小伙子，正穿著短褂，正在操練著刀法。訓練他們的教官，正是代理參謀長陳大貴。

“全體立定！”遠遠看見傅正范走了過來，陳大貴跑步上前：“報告副軍長，副師長，師警衛連正在進行訓練，請指示。”

“很好，繼續訓練。”傅正范微笑點點頭。

“開始！”陳大貴喝道。

很快，剛才肅立如木樁的士兵，個個又龍騰虎躍起來。

當王中柱走過陳大貴身邊時，停下了腳步，他的眼睛落在陳大貴手中握著的長刀上：只見這把刀長度有一米六左右，但厚度只有三指寬，顯得纖細平直。刀把比普通的大刀要長一倍，還沒有護手，直接連在刀身上。

“陳參謀長，這是什么刀？”王中柱饒有興趣地問道。

“師座，這是我們夷陵地區山民常用的‘扁擔刀’。夷陵地區山多人少，經常有野獸或盜匪出沒，我們山里人就傳下‘扁擔刀’，平日當作扁擔擔貨，危急時刻，可以拔出長刀防身。”陳大貴順手拿起傍邊的刀鞘，將手中的長刀往里面一插，變戲法班地合成了一根榆木扁擔，遞給王中柱。

傅正范突然想起了什么：“陳大貴，那天在野戰醫院，你就是帶著弟兄們用這種刀和鬼子特工隊拼殺？”

“是！”陳大貴回答道。

傅正范接過“扁擔”，抽出刀身，仔細觀察：刀身是用熟鐵鍛造，只是在刀頭和刀刃部分加了鋼，更為奇怪的是，這把刀只是在頭上巴掌寬的地方開了鋒，其他刀身能方便地用手握住。傅正范用力揮動長刀，感覺沒有大刀的凝澀，但有幾分輕盈，而且刀身很長，可刺可劈，運用起來得心應手。

“好一個‘扁擔刀’！”傅正范贊嘆道。

“兩位長官，這扁擔刀和鬼子還有一段淵源。”看到傅正范和王中柱對“扁擔刀”都感興趣，陳大貴主動說道。

“嗯，參謀長說來聽聽！”傅正范對正在練刀的官兵招了招手：“你們也歇會，一起過來聽聽。”

“相傳當年明朝倭寇犯我東南，名將俞大猷奉命抗倭，”陳大貴繪聲繪色地講道，“但東南沿海一帶山地很多，穿著盔甲、拿著刀槍的明軍與穿著木屐的倭寇相比，行動很不方便，俞大猷心生一計，將刀改為平直不開刃，將槍桿由圓形改成扁擔型，行軍時，可以將盔甲和糧草掛在刀槍兩頭挑在肩上，節省體力；到兩軍對陣時，再穿上盔甲，拿著刀槍和倭寇作戰。后來經過慢慢演化，刀槍逐漸合一，刀鞘用硬木制成，就變成了現在的‘扁擔刀’。”

“那警衛連習練的刀法，也是俞大猷留下的？”傅正范興致勃勃地問道。

“弟兄們習練的二十四路扁擔刀法，正是脫胎與俞大猷獨創的荊楚劍法。”陳大貴回應道。

“就是不知實戰效果如何？”傅正范喚過身邊警衛員，“去找一支上刺刀的‘三八大蓋’來，參謀長，我們切磋切磋如何？”

聽說副軍長和參謀長要比武，整個師部的官兵聞訊都圍攏過來，將比武場地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甚至樹杈上都坐著人，準備看這場高級別的大比武。

兩個人手中拿著的都是真家伙。在夕陽照射下，“扁擔刀”刀鋒和“三八大蓋”刀尖都閃著寒光，兩個人目不轉晴地盯著對方，雙手端著刀槍，仔細尋找著對方的破綻。

一縷斜陽正好照在陳大貴的臉上，就在陳大貴眨眼的一剎那，傅正范大喊一聲“當心！”，手中的“三八大蓋”一個突刺，直奔陳大貴面門而來。

說時遲那時快，陳大貴見一點寒星直撲過來，一擰腰身，讓過刺刀刀鋒，手中的“扁擔刀”刀鋒沿著“三八大蓋”機匣，直奔傅正范虎口而來。

傅正范再想回槍抵擋已經來不及了，只好倉促扔下手中的“三八大蓋”，乘勢牢牢抓住“扁擔刀”刀身。

“好！”四周想起一片喝彩聲。

“軍座，承讓承讓！”陳大貴雙手抱拳，刀口向下，滿臉歉意地對傅正范說。

傅正范沒有半點難堪，反而開懷大笑：“參謀長，你加緊訓練，爭取各團都有一個‘扁擔刀’連隊，下次和鬼子拼刺刀時，也讓這幫新倭寇，嘗嘗‘荊楚長劍’的厲害。參謀長，‘扁擔刀’這個名字太俗氣了，既然淵源于抗倭，以后就叫‘斬倭刀’吧！”

2

與王中柱修建工事和陳大貴征兵訓練不同，傅正范這些天的工作重心，都放在“淘寶”上。傅正范對七十五軍軍火庫很熟悉，每天都進進出出盤點，里面主要是彈藥、步槍和軍糧。但作為戰役級別的江防司令部的倉庫，盡管是在預四師轄區內，但管轄權直屬軍委會軍訓部。為此，軍訓部特別派了一排憲兵守護，沒有白崇禧長官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動用這些戰略儲備。違令者格殺勿論。

傅正范親自拿著白長官的電令，去找憲兵排長。憲兵排長第一次揭開了倉庫鐵門上蓋著軍委會大印的斑駁封條，用一大串銅鑰匙一一打開一個個銹跡斑斑的鐵鎖、推開一扇扇沉重的鐵門時，傅正范看到里面的東西都驚呆了：光是“甲字”號洞窟里，就有五十挺嶄新的國造“三十節”重機槍，足足可以裝備兩個團！“丙字”號洞窟，有二十門國造“八二”迫擊炮，這是傅正范當年做夢的想得到的重武器！

至于被服、鋼盔以及糧食彈藥，更是不計其數！傅正范粗略估計，這些武器裝備一個軍都綽綽有余。過慣了緊日子的傅正范，一下擁有了這么多軍需，頓時有了一種暴發戶的感覺，說話聲音都比以前高了八度。

由于這些倉庫從建成之日起就沒被打開過，很多角落都布滿厚厚的灰塵。這些骯臟的角角落落，卻是傅正范最喜歡的“淘寶”場所。只要一有空，他就帶著警衛員，戴著口罩和木棍，在布滿蛛網和灰塵的角落翻撿。他親手就找到了兩門布滿灰塵的晉造100毫米野炮和一門博福斯75毫米山炮，這些連中央軍都沒裝備的重武器，結果被雜牌的預四師撿了大漏。

在長官的垂范之下，進倉庫“淘寶”在預四師蔚然成風。可以這么說，只要有足夠耐心在倉庫犄角旮旯里翻撿，說不定就有意外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