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

　　袁母去廚房拿了個空碗出來，把雞腿和雞xiōng部上的幾塊肉夾進碗里，又擱了幾塊焦黃的土豆在上面，最后又扣了三個白饅頭，一并裝進個干凈塑料袋中，囑咐袁青城，“去給對門送過去。”

　　袁青城連忙放下碗筷，穿好衣服把東西往大衣里一裹，開門走了。

　　“許磊磊！”他站在大門口扯著嗓子喊。

　　許磊磊正獨自唉聲嘆氣，忽然聽見袁青城的聲音，立馬來了精神，可剛想回應就看見母親不大好的臉色，可憐兮兮地指了指外頭：“媽，青城喊我呢，外面怪冷的，他肯定是找我有事呢！”

　　“他找你能有啥事？”

　　“我哪能知道，興許是我有東西落他家了，給我送過來了呢！”

　　“你給他家當姑娘去得了！”

　　許磊磊就討好似的沖母親笑，“哪能呢，我給老許家當姑娘還沒當夠呢！媽我去看看啊，沒準是給我送書來了！”

　　許媽媽的臉一直繃著，倒也沒阻止她。

　　“找我干啥？”許磊磊沒穿外衣，凍的牙齒直打顫。

　　袁青城從衣服里拿出那碗菜，“給，你跟弟弟還有阿姨吃應該夠了！”

　　許磊磊咽了咽口水，“那你們夠吃嗎？”

　　“夠。”袁青城笑了，把菜放到了門垛上，又往里推了推，“夠得著嗎？”

　　“夠得著！”許磊磊墊起腳小心翼翼地把菜碗拿到手，抬起頭笑得瞇起了眼，“那，你幫我跟阿姨說一聲謝謝。”

　　袁青城點點頭，“那我走啦，”又問，“明天放學來不來找我玩？”

　　許磊磊面露難色，“明天可能不行，我媽晚上不知道有沒有局兒呢，要是沒有的話，應該在家看著我。”

　　“可憐。”

　　許磊磊快被凍傻了，催促他，“你快走吧！”

　　回了屋，許媽媽的眼睛就一直盯著許磊磊看，把許磊磊盯得頭皮發麻，“媽，你看我干啥呀？”

　　“給你送的書呢？”

　　許磊磊嘿嘿笑了兩聲，手慢慢從身后拿出來，“不是書，青城給咱家送了點菜！”

　　許媽媽當即摔了筷子，“你家沒吃的嗎？”

　　“媽，”許磊磊見狀心都跟著顫了顫，“多一個菜不是也挺好的嗎？你看還有饅頭呢，她媽下午蒸的，可實誠了！還有他家燉的雞肉，是他家自己養的小雞，媽……”

　　許媽媽剛要說話，許家明從旁邊忽然也來了一句，“媽，我想吃肉！”

　　“屁吃不吃？”

　　許家明跑了過去，“媽……”

　　姐弟倆一起看著許媽媽，像兩只嗷嗷待哺的小麻雀。

　　許媽媽的目光漸漸從嚴厲轉為無奈，重新拿起筷子，將桌上的菜端到自己這邊，“想吃就吃吧！”

　　許磊磊高興的咧了咧嘴，放下菜碗，把弟弟抱上了椅子。

　　“媽，饅頭！”

　　許媽媽沒抬頭，順手拿了一塊窩頭就著白菜咬了一口。

　　許磊磊眼珠子轉了轉，默默把饅頭放在母親的碗里，又挑了兩塊最大的雞腿肉和土豆放進去，這才跟弟弟兩人分著吃起來。

　　許媽媽的筷子頓住一瞬，夾起兩塊肉，往姐弟倆的碗里各放了一塊，“你倆吃吧，長身體的時候。”

　　即使說著話，母親的臉色也十分不好。

　　直到一頓飯吃完，她臉上的表情就沒舒展開過。

　　一間屋子攏共就這么大，老爸不在家，媽媽自然就是他們的主心骨，然而主心骨一直低氣壓，兩個孩子的情緒就也高不到哪里去，許家明無聊地拿著一張撲克牌翻來覆去的看，許磊磊憋了一會覺得實在難受，見母親去外屋洗碗，就緊跟了過去。

　　“媽。”她在后面看了半天，終于顧起勇氣叫了一聲。

　　許媽媽假裝沒聽見，幾個碗刷的磕磕碰碰，叮當作響。

　　許磊磊又叫了一聲，語氣略微加重：“媽！”

　　許媽媽語氣不善，“干啥！”

　　許磊磊聽見回音，頓時松了一口氣，幾步躥到母親旁邊，“你咋啦？”

　　“沒咋！”

　　許磊磊撇撇嘴，明顯不信，“媽，為啥我每次去對門玩你都生氣啊？”

　　“你不去玩我就不生氣了。”

　　“媽您這就不講理了啊，”許磊磊說，“我跟青城都是從小一起玩的，又沒啥事，干啥不去玩啊？”

　　許媽媽洗完碗刷鍋，沒顧上跟她說話。

　　許磊磊幫母親把碗筷放進碗櫥，繼續圍著鍋臺，“媽，那我小時候跟他玩你咋沒這樣呢？小時候你不是還挺喜歡青城的嗎？覺得他干啥都好，我跟著他學準沒錯！”

　　“我看你現在也沒學出什么好來！”

　　許磊磊的臉也變得很難看，還有點委屈，“我咋沒學好了？”

　　許媽媽刷鍋的手一頓，“人家青城學習那么好，你哪次考試及過格了？”

　　許磊磊十分理虧的閉上了嘴。

　　“反正您以前不這樣的，也不知道現在是怎么回事！”許磊磊低聲嘟囔了一句，又八卦兮兮的伸頭湊近，“媽，你不會是跟青城他家吵架了吧？”

　　許媽媽把刷好的大鍋蓋上蓋子，邊擦手邊不耐煩地說：“大人的事小孩子別插嘴！”

　　又是這句話，每次母親不想回答她的問題的時候，都用這么句話來搪塞她。

　　隔日傍晚，許磊磊放學回家，先把各科作業看了看，頓覺一陣頭大，她每次做作業都覺得頭大。

　　數理化十道題能做出兩道還得錯一道半，語文勉強能上去點，英語就更別提了，比數理化還慘。

　　“許磊磊！”

　　大門外的喊聲打斷許磊磊的憋屈，她連忙推門出去，莫莉站在她家大門外，看見她就問：“作業寫完了嗎？”

　　“干嘛？”

　　“走啊，玩去啊！”

　　許磊磊聽到玩就很興奮，“上哪玩？”

　　“街里，玩游戲機去！”莫莉說，“我作業寫完了，你完事了嗎？”

　　“不寫了！”許磊磊進屋拿了件大衣邊穿邊往外面走，逃命似的說，“快走快走，早去早回，別讓我媽回來看不見我！”

　　“你媽干啥去了？”

　　“估計是臨時有了牌局，打牌去了！”

　　“你弟弟呢？”

　　“東屋我奶奶那看著呢！”

　　兩人小跑著大約有五分鐘，許磊磊就看見前面離的不遠的袁青城，頓時一陣高興，跟莫莉說：“那不是青城嗎？”

　　“青城說他在那等著咱倆，讓我過來叫你！”莫莉的步子快了些，“他怕你媽看見他就不讓你出來玩了！”

　　“你這個擋箭牌！”許磊磊哈哈大笑，“哎你等會我！”

　　“快點，一會天都黑了！”

　　幾個人來到經常去的那家游戲廳，那會人還不是很多，袁青城就出錢開了三臺機子。

　　倆小妞玩的高興極了，渾然未覺游戲廳里迎來了一天里的最高峰，很多人來了沒地方玩，就里三層外三層的找了幾個玩的厲害的，站在后頭看的津津有味。

　　論學習許磊磊肯定不行，玩游戲倒是很有一手，曾經還一度是游戲廳里最高紀錄的保持者，后來上了初中學習壓力太大了才不怎么玩，叫后來的小孩趕超，但她沒時間還沒錢，只能氣的干瞪眼。

　　今天好容易有機會出來玩，許磊磊已經完全忘了自己來之前說過的“早去早回”，不玩個盡興她是不會罷休的。

　　然而如果人生真的如她設想的那樣能事事順遂，就也不會有什么“然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