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千千紅著臉靠近他，開始包扎傷口。時不時，她微涼的指尖會觸碰到他那帶有體溫的古銅色皮膚，他便會條件反射地縮一縮，此時，千千的臉變得更紅了，活像一個大紅蘋果。

“我的身材，可令你滿意？”楚臨在她的耳邊吹了一口氣，趁機調戲道。

果然，正如楚臨所猜想的，她不僅臉紅得滾燙滾燙的，現在連耳根子也紅了一片。

千千也不甘示弱，賭氣地狠抽了一下手中的紗布，只見楚臨劍眉緊蹙，牙齒緊咬著下唇，聽到他疼痛得深吸了一口氣，她的心便軟了下來，只是微微警告了一句“別說話。”

他便乖乖地閉上嘴巴，靜靜地享受著她身上惦記已久的淡淡白茶花香。

千千處理好他的傷口后，喂他喝了點藥，便讓他躺著睡一覺，可能這藥有催眠功效，他剛躺下去沒多久，就已經熟睡下去了。如此也好，她便可以趁這段時間下山買幾匹布料，幫他做兩身新衣服。

夜晚很快就來臨了，絲涼如水，一個如銀盤的圓月懸掛在漆黑的帷幕上，靜謐的院子里，鳥蟲蛙叫難得整齊融合，形成一首美妙歡樂的樂曲，似乎在因誰而雀躍祝賀。

楚臨是被飯菜的香味叫醒的，他睡了一天，腦袋昏昏沉沉的，胸口處傳來的刺痛感讓他才想起自己現在是在阿千的家里。

千千端著菜進門，看見他坐在床邊，便過去攙扶他來到桌邊坐下。

“我給你熬了素菜粥，你可都要吃完。”千千把粥端到他面前說道。

楚臨向來眼利，此時他看見千千的白皙左手滿是小血洞，傷痕遍布。

“你怎么這么不懂得保護自己？”楚臨準確地抓住她的左手，低聲地道。

“沒事的，一點小傷。”千千抽出手，眼神閃躲著。“對了，我給你做了新衣裳，拿給你試穿一下，看看合不合身？”她笑著從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遞給他。

“你手上的傷，就是做著衣服時候留下的？”楚臨現在的心情有點復雜，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該難過。

“來，趕緊試穿試穿。”千千當做沒聽到他說的話，直接打開衣服，幫只穿著里層衣服的他穿上。

“沒想到這么合適。”他還穿著挺好看的。

“你知道我的尺寸？”難道她如此在意他？

“我以前跟一位大娘學過兩年裁縫，用眼睛觀察就可以知道對方大概的尺寸，我與你也相處過一段時間，所以知道你的尺寸也很正常的。”

“阿千，你是想和我穿情侶裝嗎？”他仔細地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和她身上穿的，眼睛含笑地看著她道。

這衣服是淺藍色的，和她身上穿的是同色，而且又都是屬于簡約樸素的，看著倒挺像是一對的。

“不是，不是，你想多了，”她搖搖手尷尬地低頭小聲道，“我身上帶的錢就只能夠買這塊布料，其他的我買不起。”

“這身衣服我很喜歡，謝謝。”他笑道。

“真的嗎？你喜歡就好。”千千開心地笑了，像是一個受到父母表揚的孩子。

“對了，快點趁熱喝了吧，涼了就不好喝了。”千千這才想起現在是吃飯時間。

“好。”

飯后，楚臨讓千千拿來藥箱，幫她的手上藥。

“明明針線活不熟，還要強迫自己縫制衣服，這種傻事，以后可不許再做了。”看著白皙的掌心上如螞蟻洞班綿密的血洞，他不禁蹙著眉，低聲說她。

“可能是好久沒碰針線，手藝都生疏了，不過，我剛好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復習復習，也不壞啊。”千千低著頭道。還記得，上次碰他的手時，是在萬燈節那晚，才三天時間，竟然心里有點想念這種觸感。

“阿千，我會心疼的。”他抬頭看著她，道不明的溫柔，說不清的情愫。

千千聽后，倒是不說話了，依舊低著頭，紅著臉，心里涌來一陣莫名其妙的甜。

楚臨見她這般乖巧的模樣，寵溺地笑了笑，也不說話，兩人便安靜地坐著，各懷心事。

夜深了，微風停了，蟲蛙也不鳴了，貓頭鷹在樹枝上也熟睡了，唯有屋前不遠處的小溪還在不分晝夜地向前奔跑著。

千千鋪好床后，喚正在望著窗外出神的楚臨過來準備休息，楚臨脫了衣服和頭冠，便上床了，但是沒有躺下。

“阿千，過來。”楚臨拍拍身旁的床位。

“你睡床上，我睡地鋪，你是病人，地板太涼了，容易感冒。”阿千整理著地鋪道。

他知道千千會一直固執己見，于是索性下床，把她攔腰抱起，看著懷里的她道“我不介意，希望你也不會介意。”

“楚臨，放開我，讓我下去……”千千慌亂地手腳并用，胡亂掙扎，一不小心，捶到了他的傷口，他蹙著眉頭，停下腳步，薄唇緊抿，臉色越發蒼白。

她看到傷口處已經滲出血液來了，睜大雙眼，嚇得連忙道歉“對不起啊，弄疼你了。”

“你不要動，我就不會疼。”

“好。”

隨后，千千就乖乖地被他抱上床。她本以為只要她拼命地往床角邊擠，兩人就可以隔著一條隱藏的楚河漢界各睡各的，但是楚臨并不是她想象中的老好人。

他靠過來，從后面把她抱住，每當千千掙扎一下，他便倒吸一口氣，虛弱地說：

“別動……”

“疼……”

“傷口裂開了……”

“出血了……”

幾次過后，千千也困了，便懶得動了，兩人就這樣相擁而眠，一夜好夢。

?黑夜似乎很短暫，天邊早已翻出了魚肚白，微紅的天空洋溢著太陽的暖意，山雞的啼叫透過樹林和墻壁，隱約傳入臥室內。千千一向眠淺，便醒了。

她舒服地依偎在他的懷里，一抬頭，楚臨那好看的睡顏便在她的面前來了一個特寫，濃黑的眉毛，卷翹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健康色的緊致皮膚，真好看！千千忍不住伸手去動他的長睫毛，沒想到他睜開眼睛了。

千千嚇得趕緊收手，把頭埋在他的胸口里，楚臨溫柔一笑，撫摸著她的頭，聲音低沉富有磁性“早安。昨晚睡得好嗎？”

“嗯，挺好的。”糟糕，她感覺的臉變紅了。

“那個……我需要上山一趟，摘些野菜果子，去集市上換點錢，家里沒糧食了。”

“現在去嗎？”他轉身輕輕地抱著她。

“嗯，等會兒太陽出來了，野菜就不新鮮了，賣不到好價格。”她小心地往后退了一點，避開碰到他胸前的傷口。

“我陪你去。”他閉著眼聞著她身上的山茶花香。

“不用了，你在家好好養傷，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阿千，你知道嗎？有一個名醫曾經告訴我，多走動走動有利于傷口恢復。”

“真的嗎？”她半信半疑。

“嗯？不相信我？”他挑眉，看著她。

“不，我相信你，我會永遠地相信你。”她笑了，堅定地看著他說。不知為何，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她孤獨生命中的一位守護者，毫無條件，毫無原因，去選擇一輩子地去相信他。

他們洗漱好后，千千提著一個木籃子，便出門上山去了。

山間清晨的空氣格外地沁人心脾，滿眼的青綠色隱隱散發著草木的芬芳，早起的鳥兒鴉雀唱起了悅耳的山中鳴歌。這樣的自然舒適，這樣的閑情雅致，是繁華喧鬧的帝京城所永遠不能擁有的。

“碧玉翡翠浸蟲眼，白珠瑪瑙透鳥瞰。

倩影生姿袖衣藍，無奈君我不心坦。”

楚臨在路上即景吟詩道。

“楚臨，你好會作詩啊，可以教我嗎？”千千羨慕道。

“你想學什么都可以，我教你便是。”他寵溺地笑了，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千千的臉還是變紅了。

“帶你去一個地方。”她主動拉起他的手往前方跑去。

沒多久，他們跑到了一小塊方形的隆起土地面前，土地的周圍被密密麻麻的小木頭圍著，當做籬笆，上面長滿了各種各樣的新鮮野菜，嫩得像是剛出生的嬰兒的皮膚，綠得像是剛打磨出來的祖母綠。

“這里呢，是我的小菜地。”她開心打開木門，走了進去。

“我四歲時就被家人扔到這荒山野嶺，一開始的時候，我以為他們在和我玩捉迷藏，便天天等著他們來找我。餓了渴了也不離開，怕他們找不到我，會很擔心。可是，三天過去了，他們沒有來，那時候的我很天真地在想，可能是因為我藏得太穩了，于是，我便下山回到了村子。”千千蹲在那里，摘著野菜，紅著眼睛，吸了吸鼻子，無奈地笑了笑。

“然后呢？"他一直都很想知道她的過去，他不去問，是想等到她主動親口告訴他的那一天。

”然后，我的家人全都不見了，丟下我一個人跑了，我很想知道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對我，于是，我便去問村子里的人，但是他們一看見我，就跟躲瘟神那樣都跑開了，連我最好的朋友都怕我。他們一直罵我是惡鬼養的魔女，天生的克人命，天殺的索命魂，但我當時只是一個四歲的普通孩子，并不懂得他們的話的意思。

直到我被最疼愛我的李大娘潑了一盆狗血，被村民用雞蛋爛菜砸了一身之后，我漸漸地明白了，過街老鼠是什么意思。”

她用淡淡的語氣說著她的悲傷故事，有時還面帶微笑。說完后，她的手顫抖著摸了摸遮住眼睛的黑紗帶，眼淚還是沒忍住地往下滴，滴到菜葉上，滾成一個個的白珍珠，淹沒在土壤深處。

楚臨遞給她一張手帕，她道謝后便擦了擦眼淚，隨后對他一笑，但他很清楚地看得見，她的笑容是多么地假，就如用尖刀在石雕的嘴邊刻意劃上的一抹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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