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莫歡愉和陸離光倒下而響起的，是震徹攝影棚的槍聲。

　　以及兩秒后莫歡愉撕心裂肺的吶喊。

　　“這、這是怎么了！？”

　　虞小鸝驚恐地連連退后，看見她背上持續涌出的殷紅，她腿肚一軟跌撞進池霍的懷中。

　　影棚內霎時亂作一團，保鏢們紛紛將他們圍住。

　　莫歡愉咬牙咧嘴忍著劇痛，身子動彈不得，她看見近在咫尺的陸離光錯愕驚惶的秀俊面容。

　　這生死緊要關頭，她竟還在想，這下有充足的理由接近陸離光了。

　　意識逐漸渙散，她的視線開始模糊不清，耳朵里涌進接連不斷的嘈雜，她狠狠皺緊眉頭，覺得聒噪得很。

　　也不知是哪里來的最后的力氣，莫歡愉奮力扭動腦袋，將頭側放在陸離光的胸口，這個視角，能看到池霍。

　　可他此刻在做什么呢。

　　虞小鸝害怕地蜷縮在他懷里，他的手臂將她環繞，他的手掌覆在她顫抖的發絲上。

　　莫歡愉瞇了瞇眼睛，再向上挪動目光，和池霍的視線正好對上。

　　凜冽。

　　他此刻的眼神，除了這個詞，莫歡愉想不到別的可以形容。

　　他眼中的寒風，刮得她骨髓都在痛。

　　莫歡愉不明白為什么。雖說本身抱有一定目的，但也算是救下了他旗下當紅的藝人，她這個秘書做的事已經遠遠超出了業務范圍。

　　可池霍卻一動不動抱著虞小鸝，腳步沒有向她靠近一分。

　　“唔……”

　　好疼，好疼。

　　莫歡愉想，子彈大概是打中她的心臟了。

　　不然胸口怎么會像刀繳一樣，剖開大血口般，流出連綿不斷的痛。

　　她忽然伸出手，沒理由地向前摸索，感受到冰涼的地面，抓住一片虛無的空氣。

　　莫歡愉在這個瞬間驚醒。

　　此生再不能有心動。

　　這個人，也再不能放在心上。

　　他面上的表情會有怎樣的變化，莫歡愉已經不愿去看了。

　　最終失去意識昏睡前，她隱約感覺到有雙溫暖的手將她抱起，那么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弄痛了她。

　　她不知道是誰，她早就沒有了睜眼的力氣。

　　但莫歡愉非常清楚，那雙手，不可能是池霍的。

　　……

　　半個多月后，莫歡愉平安出院。站在冬日料峭中，她仰頭沐浴久違的陽光。

　　因為及時倒地，子彈并沒有打碎她的肩胛骨，當日出血量雖大，卻不致命。

　　救護車不出二十分鐘就趕到現場，送她去了南商城最好的醫院，經過頂尖醫生的主刀治療，兩天后她就沒有了大礙。

　　整個康復過程中，只有戚薔薇一個人在照顧她。

　　關于受傷住院一事，莫歡愉從頭到尾瞞著廖向繁。

　　Hyacinth娛樂公司四年前從南商城搬去了較遠的外地，此時正是緊張的過渡時期，他在她如愿成為秘書后就回去復命了。

　　莫歡愉已經受了廖向繁不少照顧，她不想再給他添麻煩。

　　聽戚薔薇說，池霍知道沒有親人照顧自己，就放了戚薔薇的假，打發她來醫院照料。

　　而他本人則一如往常整日奔走，不知在忙些什么。

　　莫歡愉想，他應該是在為順利坐上董事長的位置而四處牽線吧。

　　至于派戚薔薇來，大概也是為了不落人口舌，提前假裝關心一下自己，省得日后別人說他苛待員工。

　　對于他的冷漠，從五年前開始，她就早已習慣。而昏迷前的那個景象，她現下刻意不去記起。

　　莫歡愉壓下被風吹得翹起的帽子，一步步慢慢走下臺階。醫生囑咐她暫時不能做劇烈運動。

　　她特意瞞著戚薔薇提前一天出院。今天莫歡愉要準備妥善，徹底褪去病態，明日一早完美地出現在池霍面前。

　　莫歡愉不愿意打車，她想仔細看看故鄉這些年的變化。

　　步行在南商城的街道上，抬頭滿目都是幢幢黑曜石般閃耀的高樓，路人行色匆匆，過著忙碌充實的生活，眼神卻倦怠。

　　在這快節奏中她極緩慢地行走著，違和感濃重。

　　轉入略松快的巷道，莫歡愉舒了一口氣，這場景才算是有了點幼時的味道。

　　她步調輕盈繼續向前走，欣賞青瓦磚墻。

　　忽然右手臂被人從后方抓住，莫歡愉心下一驚，“誰！”

　　本能掄起左手向后甩去，不料牽扯了傷口，她疼得叫出了聲。

　　“抱歉抱歉，你沒事吧！”

　　一個爽朗的聲音飽含歉意在身后響起，莫歡愉捂著左肩轉過身，看見一個頭頂鴨舌帽帶著口罩墨鏡的男人，包裹得嚴嚴實實的。

　　面對這樣的可疑人物她當然是防備狀態，調頭就要逃跑。

　　“等等、等等！你傷還沒好，不能跑的！”

　　男人兩個邁步就繞到她面前，迅速摘下口罩墨鏡表明身份——

　　“是我，我是陸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