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山之戰】第一篇章——淮揚煙水一夜散『龍嫣』（三）

　　“他受傷太重，今晚我得下金陵江捕一條金鰉魚，取魚籽熬藥促臟腑血脈愈合，否則他撐不過明日午時！”沈硯韜眉頭深鎖，若有所思地說。

　　“我去！金鰉魚太兇猛！”龍嫣立刻反對，她和沈硯韜雖然都覺醒神脈，可她自小習得一身法術武功，獨步青龍，無人可敵。而沈硯韜博覽群書，精于醫術，頂多就會基本控水法術，隨便一個沒有覺醒神脈的青龍子民都能揍得他鼻青臉腫。小時候沈硯韜嘴賤得罪人被追打，全仗龍嫣救場。

　　“得了吧，你已經受傷，本來就不宜下水，何況金鰉魚對血腥味極其敏感，你這傷口還不得引三五條過來，縱然你武功再高，也打不過啊！再說了，你水性還不如我。腦子就更沒我靈光了！”沈硯韜一口氣把龍嫣數落了個遍，看她有些不高興的樣子，轉而又安慰道：“你找幾個相熟的漁民幫忙，我有東海鏡，金鰉魚肯定斗不過我的。到時候我取魚籽，把魚肉分給大家，也算是謝過各位收留之情，放心！放心！你留在這里照顧楚天遙，小心警惕朱衣衛。雖然這里離淮揚府有數里之遙，又偏僻荒遠，萬一他們排查到這里，你也能護住他！要是你去了，朱衣衛來抓他，我只有送命的份！對不對？”

　　“說不過你！”龍嫣看了他一眼，無奈只得答應。金鰉魚雖然兇猛，畢竟比不了東海的白龍鯊，青龍族不會抓魚那可笑掉大牙了。

　　“就這么一言為定。我準備準備，晚上子時左右下江去。對了，你得給我找個幫手，熟悉水路，捕魚有經驗的，我得讓他在水上幫襯。”沈硯韜挽起袖子，準備大干一場。下水抓魚對于這在東海長大的沈硯韜來說，難度比打架小多了，他逮魚最輝煌的戰績就是捕得一條白龍鯊。當然，跟龍嫣輕易能宰霸王鯨的能力不能相提并論。

　　金鰉魚成魚身長六尺，與人等高，捕食百無禁忌，是肉皆吃。魚鰭尖似匕首，滿口硬齒，可輕易咬斷粗壯鐵錨，生吞活人不在話下。每年春季洄游到金陵江中上游產卵，待小魚出生后，領著小魚游回到東海。尤其在這春季，為了保護魚卵，性情更是兇殘無比。說到底，金鰉魚再厲害，在沈硯韜眼里還是一條魚。

　　“嗯。”龍嫣只得答應。

　　沈硯韜去旁邊屋子把準備的草藥分揀出來，幸虧他早料到這一點，故而在去救楚天遙之前，提前備下諸多療愈內外傷的草藥。龍嫣見他在擇藥，開門出去找漁民。

　　龍嫣當初是故意裝成落水女子漂到九彎灘，被正在灘上曬網的漁民彭大毛所救，彭大毛有一位年逾六十的老母親，身子骨很硬朗。而彭大毛三十好幾依然孤身一人，為了養活家人，常常去九彎灘打魚。這片小漁村就位于九彎灘第一座山峰正陽峰山腳下，村子不過三十多戶人家，青壯漢子大多在丑時寅時捕魚，清早去淮揚府各個市集叫賣。

　　金陵江在在江陵郡拐彎向東海流去，就是因為自西南向東北橫貫蓬萊的扶搖山脈在拐彎處有一片巍峨高山，金陵江穿行其間，最高峰稱之為牧野崖。牧野崖阻擋了金陵江繼續北流的道路，以至于江水在九彎灘下游淤出寬闊的云野澤，云野澤向東沖出一條入海長河名曰檀淵河。上游奔流的江水在九彎灘要連拐九座山峰才能匯入云野澤，故而九彎灘是金陵江最險惡之處。與此同時，九彎灘也是魚最多的地方，能捕獲一條像金鰉魚、白玉鯡、虹鱒魚這樣的名貴貨，一條就足夠一家人過上不錯的好日子。

　　龍嫣首先想到的人自然是彭大毛，他年輕力壯，膽大心細，敢去第六第七峰之間捕魚的人也就他了，那是水流最湍急的地方，江中還有多處巨石、漩渦、暗流和地下河。思慮之余，龍嫣還是擔心沈硯韜能否應付，畢竟河流水文不同于東海，環境復雜兇險。

　　“彭大哥，在嗎？”龍嫣輕輕在他的茅草屋外敲門。

　　傍晚時分，彭大毛正在屋子背后生活做飯，沒聽到龍嫣扣門，開門的是彭大媽，老人家看見是她和顏悅色地問候：“喲，是朱姑娘啊，我家大毛在做飯。”她粗糲的手拉著龍嫣，往屋里引，高興地說：“來來，坐。先喝完水，我去找大毛，今天早上他捕了條頂好的鯽魚燉湯，一會兒給你盛一碗過來！”

　　龍嫣在小漁村化名“朱小柔”，故而這里的長輩大多喊她朱姑娘，她常常跟隨漁民們去正陽峰那一帶捕魚，一起去集市上叫賣，從三教九流那里收集信息。

　　“彭大媽，別客氣了，我找彭大哥有事！”龍嫣神色有些為難。

　　彭大媽看到她，當做是小女兒家的嬌羞矜持，樂呵呵地去屋后找大毛。大毛長著普通朱雀平民的樣貌，暗金色的頭發，米黃膚色，細眉小眼睛，瞳孔是常見的黃褐色，一看便知是未覺醒神脈的普通人。他看見龍嫣端坐在飯桌邊，趕緊擦了把手，急忙跑到她身邊，殷勤地問：“小柔，找我有什么事？”

　　“彭大哥，我有個事，拜托你。”龍嫣平日甚少求人，此刻有點說不出口，畢竟捕金鰉魚對于這些漁民來說，還是有生命危險。

　　“什么事，說吧！包在我身上！”彭大毛拍拍xiōng部，打下包票。

　　龍嫣在心里想了半天，編了個不太瞎的瞎話，頓頓挫挫地說：“淮揚府地震了，我哥哥……逃難來找我，嫂子在地震里喪生。我小侄子現在受了重傷，已經……已經快不行了！”

　　“請大夫是嗎？沒問題，我馬上就去找村頭的馬郎中！”彭大毛看她神情著急，說話磕磕絆絆，柳眉一蹙便心疼不已，好像是自家侄子出事兒，幾乎拔腿就要往外走的時候，被龍嫣扯住袖子。

　　龍嫣連忙搖搖頭，道：“不是，不是。哥哥本來也是郎中，他隨身帶了些草藥，缺……缺藥引子。”話都說到這份上，她干脆一鼓作氣說完：“需要金鰉魚的魚籽，他今夜想去崇武峰捕魚，我能不能請你隨他同去，幫一把手？”

　　“崇武峰？”彭大毛眉頭皺起，他只去過崇武峰一次。那是第七峰與第八峰之間，那里水流比起前兩峰沒那么急，可是水下暗流極多，唯一一次行船差點栽進去，他生生游了十里路爬上灘才撿回一條命。

　　彭大媽板起臉，生氣地說：“不行！去那里的人，就沒回來過，大毛你敢去，我打斷你兩條腿！”

　　“娘！”彭大毛雖然有些猶豫，但是并不是不愿意去。

　　龍嫣見狀，知道不好為難人家冒著生命危險走這一遭，遂道：“那不叨擾了。”然后微微低著頭走出彭大毛家。

　　彭大毛喊了一聲：“你兄弟會捕魚嗎？不會就別去了，我找勇哥一塊去，咱村里就他捕過金鰉魚。”

　　“放屁，人家廖勇現在上有老下有小，日子過得這么滋潤，誰還跟你去崇武峰犯險，給我回來！”彭大媽已經揪著他的耳朵把他往家里拖，緊接著木門砰得一聲關上。

　　龍嫣無奈地看著木門，實在沒有辦法，就將楚天遙托付給村長照顧，然后她陪沈硯韜去捕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