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山之戰】第一篇章——淮揚煙水一夜散『沈硯韜』（二）

　　這一大片水域越來越渾濁，讓彭大毛心里都有些發憷。

　　在灰蒙蒙的水中，一雙金色的眼睛亮了起來。沈硯韜朝著那雙眼睛招搖了一下手中的染血布團，但那雙有雞蛋大小的金色瞳孔旋即又消失了。金鰉魚可以借助水流聽聲辯位，偷偷沉入了泥沙中，向沈硯韜緩緩靠近。

　　沈硯韜也感覺到一股細微水流朝他涌來，他從衣服中拿出東海鏡，手指伸到雕鏤龍紋的鏡背銅環中握著，這面小鏡鏡面泛著銀亮光澤，猶如一只巨獸的眼睛。

　　兩山之間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連風都凝滯了。

　　彭大毛還從未在晚上捕魚，這么寂靜有點不習慣。

　　倏然絲線全部沉了下去，彭大毛在心里嘀咕，這么風平浪靜地要不要丟魚叉。然而水下金鰉魚已經張開血盆大口，直沖向沈硯韜，沈硯韜將鏡子對準魚眼照去，金鰉魚像發了狂似的四處沖撞。魚尾重重掃向沈硯韜，將他直接拍到一塊巨石上，沈硯韜猝不及防地撞上巨石，整個人七葷八素暈頭轉向，趁著還有一絲知覺，將東海鏡塞回胸口。但凡看到東海鏡的生物，七魄都會被吸入其內，丟了魄金鰉魚自然要發狂。

　　這時候，魚尾掀起的大浪砸向彭大毛，彭大毛好死不死徑直用魚叉扎進魚尾。

　　金鰉魚徹底被激怒，張嘴猛吸了一大口水噴出去，彭大毛連人帶船摔到九彎灘上。沈硯韜定定神，盤算著如何從魚尾上拔下魚叉，現在情況大為不妙，那大魚轉瞬間又消失得無影無蹤，水底下恢復平靜。沈硯韜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把金鰉魚引出來，這魚卻不見了。他向著水深處游去，循著水中血的痕跡，果然看見金鰉魚正蟄伏在水底。這條魚的魚尾上有一個泛紅的圓孔，是條懷孕的母魚。沈硯韜咬破手掌虎口，用自己的血吸引金鰉魚，然而那魚仿佛鐵了心似的，堅決不受人血的誘huò。

　　“朱大哥，朱大哥，你在嗎？”彭大毛在水邊大喊。

　　說時遲那時快，被激怒的金鰉魚在剎那猛地躍出水面，虹吸的澎湃江水直噴彭大毛，同時狠狠甩了下尾巴，將魚叉也甩向彭大毛，眼看魚叉就要把彭大毛扎出個大血窟窿，沈硯韜毫不猶豫地化為九丈青龍，一尾巴掃暈彭大毛后，直接叼住魚叉，潛入水下。就在金鰉魚也落水時，他還復人形，對準金鰉魚鰓部與心臟交界處的薄弱處，狠狠插下去。

　　水中爆發出極為慘烈的尖利嚎叫，周圍亮起了十幾雙金色的魚眼睛，由遠及近把沈硯韜團團圍住。

　　縱然他有龍嫣的本事，也打不過這么多金鰉魚。那條被他插出的金鰉魚正在劇烈飆血，他死也不能放開魚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化為龍身卷起這條六尺長的金鰉魚，凌空將它狠狠摔下去。那條母鰉魚登時腦漿迸裂，沈硯韜龍身被她的魚鱗扎得滿身都是血洞，幸虧東海鏡擋住了刺向心臟的魚鱗，才讓他沒受致命傷害。他想飛走時，一條更為巨大的金鰉魚咬住了他的龍尾，將他直接拽進深淵。

　　周遭又恢復了平靜，像什么也沒有發生過。

　　“小柔，小柔！”彭大毛離龍嫣還有幾十步就沖著她招手大喊。

　　龍嫣跑過去，看見他拖著金鰉魚尸體，但是沒有沈硯韜的影子，趕忙問：“我哥呢？”

　　“哎喲，不好了！我醒來就看見這魚腦袋破了死在岸邊，找了足足一個時辰都沒有朱大哥的影子。他叮囑我先把魚帶回來，我不敢耽擱，你趕緊救孩子，我找勇哥他們去救人。”彭大毛怕龍嫣生氣，連忙說。

　　龍嫣搖了搖頭，道：“我哥哥水性很好，不會有事。你去賣魚吧，我給孩子熬藥，等天亮，我去找他。”龍嫣見魚已經帶回來，已經放下心來，最危險的事情都解決了，相比沈硯韜是化成龍形，不敢讓彭大毛發現，所以故意躲起來。

　　彭大毛見龍嫣沒生氣，稍稍有些安心，可還是不放心地問了一句：“你有事找我啊，別一個人去，我跟你一起去！”

　　“嗯，好！快去賣吧，等會魚不新鮮賣不起價格了！”龍嫣催促道，她手起刀落劃開魚腹，取出晶瑩剔透的橙黃色魚卵，裝進鐵盤當中，快步趕回小竹樓熬藥。

　　彭大毛本想跟龍嫣說，他看見龍了，可龍嫣忙不迭熬藥顧不上理他，他只好把話茬咽下去，自顧拖著魚向家走去，給自家親娘報喜。

　　天微微亮的時候，已經喝了三副湯藥的楚天遙已經退燒，龍嫣看著沈硯韜還沒回來，也有些擔心他是不是出事了。

　　“啊……好疼啊！好疼啊！”楚天遙睜開眼睛就嗷嗷叫。

　　“忍著！”龍嫣見他醒來，懸著的心放下一半，這孩子只要不死，青龍復興就有希望。

　　楚天遙哭喪著臉，看著龍嫣可憐兮兮道：“龍姐姐，我好渴，給我倒杯水好不好？”

　　這時候，小竹樓房頂傳來一些窸窸窣窣的動靜，龍嫣警惕地看了一眼門外。

　　朱舜華從天而降，一道烈火瞬間將竹門燒成灰，他撩開紅色披風，微微頷首，道：“參見孟章長公主。”孟章是青龍封國的國號，龍嫣知道自己身份暴露了，下意識拿起風雪劍，護在楚天遙身前。

　　“我勸公主還是不要胡鬧了，外面還有一千鐵鷹軍圍在這里。”朱舜華招了招手，五十名從空中到地上環繞小竹樓的朱衣衛全部拿起弓箭，對準龍嫣和楚天遙。

　　楚天遙從沒見過這么大陣仗，頓時懵逼了！

　　龍嫣心里盤算著化成龍身，帶走楚天遙的可能性。

　　就在這個時候，朱舜華吹了聲口哨，一位老婦人被朱衣衛捆在地上，他看著龍嫣說：“你要不束手就擒，我就先殺他。至于那個說看見龍的什么男人，第二個殺。”

　　龍嫣緊緊咬著嘴唇，不知道該怎么辦。

　　“要殺要剮隨你們便，不要傷害無辜的人！你們這群壞人，會不得好死的！”楚天遙在竹榻上，用盡最大的力氣喊出來。

　　朱舜華見識過龍嫣的劍術，他捏著彭大媽的脖子，一步一步走進去，威脅道：“放下劍！”

　　彭大媽被凌空捏著，四肢艱難掙扎亂蹬，眼珠子暴起，臉部漲得通紅，只能咽啞地發出聲音。龍嫣于心不忍，手一松，風雪劍錚然落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帶走！”朱舜華喝令。

　　困獸枷把龍嫣和楚天遙兩人牢牢銬住，關在鐵籠中。兩人都被蒙住了眼睛，經過一天一夜車馬奔波，來到一個寒冷刺骨的地方。沒人解釋什么，或者審判，悄無聲息地將他們推進了一個地方。

　　龍嫣迷迷糊糊只感覺到寒冷和熾熱在不時交替，冷如冰雪，熱如火燎，交織著叫罵聲、咆哮聲和呻yín聲。

　　楚天遙的蒙眼布被出去，他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面前兩個男人，一個孔武高大，一個陰柔俊秀。

　　其中一人道：“我們一人一個分了吧！男的歸我，女的歸你！”

　　“滾，那姑娘有我玄武血統，歸我！”另一人惱怒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