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山之戰】第二篇章——鳳麓冰雪千年寒『玄勉』（二）

　　楚天遙才不管那么多，好聲好氣地跟丑男道：“那位玄武族前輩，在下江陵郡淮揚府楚天遙，我們被壞人抓住丟到這里，敢問前輩名諱，能否告知這里如何出去？”

　　“還是這小子有禮貌，孤乃玄武族執明朝廣華帝君。這里是無出結界，進來了就出不去咯！”玄勉一揮袖子，最后幾個字拖著老長的音，聽起來分外蒼涼沙啞。

　　“廣華帝君？執明后朝都亡了六百多年，你怎么可能是廣華帝君！”楚天遙脫口而出，他雖說不太認真讀書，但是“火屠西荒”的故事，從安婆婆到夫子講了幾百遍，最后終結這場曠世災難的人正是廣華帝君玄勉。

　　龍嫣盯著玄勉，他額上的啟明星證實他確有玄武王族血統，可是玄武族雖為蓬萊壽歲最長的部族，一世也不過三百余歲，如今一千多年過去，他怎么可能還活著，更何況史書之中皆曰“勉敗荼王于鳳麓山巔，同歸于盡”。她不可思議地看著寒冰屏障那一側瘋狂的男子，玄勉的的確確叫他“朱荼”。

　　“一千多年？一千多年過去了？現在是什么朝代？”玄勉丑陋的臉上露出驚訝神色，問。

　　“朱雀君澤朝，第五世鴻鸞帝君，年號宣明。你說你是廣華帝君，我怎么那么不信？書上的玄武族，都一副不吃肉不愛說話的樣子。”楚天遙哪見過真正的玄武族，都是野史雜書里的記載，他不愛看正經史書，成天就喜歡聽說書的講稗史戲說。

　　“他媽的，天下還是被那死鳥的孫子給奪了！我那些這癟孫兒太不爭氣了，氣死我了！朱荼你這個爛翅膀的野雞！臭鴨子！”玄勉氣急敗壞指著對面的朱荼破口大罵。

　　連楚天遙都覺得眼前的人實在太沒有帝君的樣子，動輒暴跳如雷，粗口罵人。

　　龍嫣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朱荼，他瘋狂地沖撞著巖壁，在熾烈火焰下，巖壁被熔成巖漿。而他站在滾燙巖漿中，雙腿卻絲毫不下陷，在他稍有歇息的時候，巖漿便凝固成巖石。無論他如何掙扎，巖壁一絲一毫都未被破壞，反而寒冰屏障越來越薄。

　　“啊，我記起來了，廣華帝君戰死后，就是他弟弟崇華帝君繼位，但是被后來的朱穹給打敗了，你要不要聽，穹鸞帝君領雪鴻軍奇襲正則城。”楚天遙全然不顧自己渾身傷痛，搖頭晃腦道，仿著說書先生的語調，像模像樣作身法，就差有塊驚堂木“啪”一下。

　　“這事兒我交代了，我要是死這兒了，就讓他繼位。我這不沒死，困這兒了，不知道要困到什么年月。哎……”玄勉靠著冰墻根坐下，百無聊賴長嘆道。他說話帶著典型的北方口音，跟山河十二郡的朱雀子民的口音有些許不同。

　　“你真的是廣華帝君嗎？”楚天遙無比好奇地問。

　　“冰屏術，看見沒有，那就是冰屏術。”玄勉指著寒冰屏障，非常自豪。轉而又有些失落，道：“史書里有沒有說我的冰屏術？當時我把朱荼的一萬人馬圍在這鳳麓山，我的龜孫兒也沒人會冰屏術了吧，可惜了我天下無敵的術法。”玄勉拍打著冰面，無奈地說。

　　龍嫣瞥了玄勉一眼，半信半疑。

　　“有有有！說書先生說過，哇塞，好帥好帥，晚蘿茶樓的先生講得最好聽。”楚天遙說得兩眼放光。

　　就在這一大一小聊得正開心時，龍嫣扭頭，問玄勉：“怎么出去？”

　　“你別想了，無出結界是我以鳳麓山水脈為陣眼，吸取朱雀玄武一萬五千人命的魂魄所造的結界，就為了困住他，把我自己也搭進來了！鳳麓山巔終年覆雪，就是山中水脈源頭。什么時候鳳麓山融化，我們什么時候能出去。他每天都都發瘋好幾次，瘋了一千年，不還是出不去！”玄勉拍拍手，無所謂地說。他在設下這個結界的時候，絲毫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余地，給自己留余地，就是給朱荼那個瘋子出去的機會。

　　龍嫣頓時感到絕望，鳳麓山是鵲山山脈僅次于鵲山的第二高山，山高千仞，山腰以上皆是終年不化的冰雪。山巔時刻都在下雪，每年開春后臨近山腰的冰雪融化，自山奔流而下，與凰岳山融水匯聚成金陵江。山巔風雪肆虐千年，怎么可能融化？

　　“楚天遙，來來，我給你療傷，陪我聊天，太寂寞了，整對著那個瘋子，煩死我了！”玄勉站起來，走到楚天遙身邊，不由分說朝著他手腕射出一團冰雪，冰雪像蛇一樣層層將他纏繞，瞬間滲透到他肌膚之下。

　　“冷死了！冷死了！帝君饒命啊，饒命！”楚天遙又嗷嗷大叫。

　　“瞧你這點出息，幸虧不是我玄武族，不然我非敲碎你龜殼。”玄勉實在嫌棄他。

　　這時，寒冰屏障上傳來清脆的聲音，玄勉抬頭一看，朱荼握拳輕輕扣響冰屏，玄勉一揮手就讓冰屏消失。龍嫣警惕地退后了好幾步，緊緊握著劍防備。

　　“你這姑娘腦子怎么那么不靈光，人家現在不瘋了，殺不死你。何況在無出結界里，你想死也死不了。”玄勉指著龍嫣，沒耐性地說。他和朱荼之前打了幾百年，互相下狠手，結果睡一覺醒來依然這樣抬頭不見低頭見，鳳麓山的靈氣源源不斷透過結界灌注于他們身體，再慘烈的傷，最多一夜，肉身復原。

　　楚天遙哆嗦完之后，感覺自己通體舒暢，右手淤青腫脹完全消退，一摸腿上的血窟窿也立刻好了，身上沒有一處疼痛。他鯉魚打挺坐起來，從地上爬起來轉了三圈，連衣服上的破損處都恢復如常。楚天遙立刻給玄勉作揖，感激地說：“謝廣華帝君施恩相救！”

　　朱荼走到他身邊，捏著他的手腕，平直長眉微微皺。楚天遙眨了眨眼睛，有點不敢相信，史書里造下“火屠西荒”這樣慘烈禍事的“朱屠夫”竟然看起來這樣文弱平和。稗官野史里畫著的朱荼，雙眼通紅，呲目欲裂，背后伸著一丈長的翅膀，兇惡殘暴，手指像鷹爪似的，跟他發瘋時的樣子倒有幾分相似。

　　“你這啥表情，有話快說，別慫得像個娘兒們。”玄勉看他光捏楚天遙手腕不說話的樣子，著急得不行。跟他朝夕相對一千多年，對他什么脾性都摸得透透的。

　　“這孩子，是麒麟血脈。”朱荼把楚天遙的手腕遞給玄勉，平靜地說。

　　楚天遙夾在中間看看朱荼又看看玄勉，聽到“麒麟血脈”四個字愣住了，搞不清楚狀況。但是，他知道麒麟在蓬萊滅族兩千多年。

　　“還真是！”玄勉摸完楚天遙的手腕，立刻丟開他的手，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一男一女。

　　玄勉的神色變得有些詭異，緊張。仿佛“麒麟”二字，觸到了他敏感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