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點：何必下江南。時間：晚上。

“生日你都不回去？也不算遠。”楊姜嘀咕，伸手挽襯衣袖子，一抬頭，孔秦春還是神色煩躁。

“我沒忘，找不到雪煙，我沒臉回去。”孔秦春坐著不動，神色懊惱：“我今天又碰到一個她同學，可惜沒線索。”

“一點都沒？”

“是雪煙同學，大學被拐了，我想安生送她回去，她自己還是愿意揭發(fā)那兩馬夫，我本來已經(jīng)找人找借口打了那兩個馬仔一頓，但……”孔秦春淡淡一笑：“個人選擇，我不予干涉。”

“嗯。”楊姜應(yīng)一聲，沉默一會兒，孔秦春再開口：“我想見見你那個上司。”

“她？”楊姜忍不住笑起來：“她最近焦頭爛額，事情不少呢。”想了想又問：“怎么了？”

“你昨晚錯發(fā)給我的那個PPT，我掃了一眼，里面有個人，跟……雪煙，有點像。”

“哪個？”

“故事設(shè)定的那個兇手助理。”

“會不會是錯覺？”

“不會，選定的那個演員，跟她外觀也很像，太巧了。”

夏蕭何的煩，不止一點點，第一件事，撞了自己的酒駕司機，拒絕賠付，保險公司親自出面，后續(xù)事務(wù)夏蕭何打算交給組花，但早上警局來了電話，酒駕司機是個馬夫，車是他偷的，身上有案底，暫時需要核實，必要時候要夏蕭何出面再做一次筆錄。

第二件事，翠骨自從踩了一腳油漆回來，病了，整天哼唧，齊妙人送去看了寵物醫(yī)生，并沒有檢查出問題。

第三件事，倪子佳像條瘋狗，一直追著要自己亮底牌。

最后一件，重中之重，夏蕭何沒錢了。夏蕭何喂翠骨吃了藥，看著短信提醒的支出，整個人莫名其妙疲倦。來北京三年，夏蕭何沒有任何積蓄，所有的錢，除開自己開銷，其余全部打回家里的卡，離發(fā)工資，還有十來天。

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是孟嬌發(fā)來的消息‘夏總，我想辭職。’。

得，又添一件事，要通知人事招人，面試時間也得提上日程，之前的時間又得打亂重組。

手機過了好久又再次震動，是長串的消息，還是孟嬌，是道歉的話。

夏蕭何隨手點開孟嬌圖像，然后點了刪除聯(lián)系人。

今天在辦公室，倪子佳突然來找夏蕭何，理由是項目過審問題，夏蕭何沒有走公司正常的選題會議過程，直接將自己的項目呈報給了齊沐，完全置公司制度于不顧。

一般公司敲定項目，需要小部門開會，確定好要做并有把握，做了市場調(diào)研后再提交策劃組，所有策劃組成員參加，通過項目后再與公司的其他部門開會對可行性以及時間進行估算。

影視公司的項目，十有八折，很多項目都是在層層會議階段，就直接夭折了。

但夏蕭何的職位與其他部門主管算是平級，直接越過策劃部內(nèi)部會議給齊沐看，也是可以的，只是偏偏倪子佳要拿來做文章。

一大早夏蕭何才到辦公室，倪子佳沖進來就問，倪子佳說的具體，整個項目知道的七七八八，夏蕭何倒是冷靜了：“我又沒申報，你怎么知道的？”

倪子佳眼睛一轉(zhuǎn)：“你都選角了我怎么不知道！”

并不算選角，只是之前有相熟的演員經(jīng)紀人，夏蕭何翻閱了之前送來的一批演員資料表單，按著自己的想法選了幾個人而已，為了不引人矚目，她故意選的都屬于十八線小角色，連女主演寧妃，都只是個拍過一個當女配的電視劇，后來電視劇因為資方原因壓著一直沒播，導致現(xiàn)在很多人都并不知道寧妃，當時鬼使神差選寧妃，是因為寧妃的氣質(zhì)跟半路攔自己車的女孩有些相似，他們的檔期都沒問題。

只是連協(xié)商都還沒跟演員經(jīng)紀人協(xié)商，倪子佳又怎么知道的。不過這些事情夏蕭何并沒有給組員講。

倪子佳面露尷尬，旋即又笑：“反正圈子就這么大，風吹草動的事兒。”

倒是風吹草動還好，就怕里應(yīng)外合，兩人說到最后，孟嬌正好進去送資料，她放了文件正要走，倪子佳喊住她，又對夏蕭何笑笑：“你們組這小姑娘沒事可是經(jīng)常在辦公室溜達，夏總，你也不管管？”

“我沒有。”孟嬌趕緊點明立場：“我只是過去取點資料，誰知道……”孟嬌遲疑一下，又道：“誰知道就看見倪經(jīng)理在給夏總定的演員寧妃打電話，說要給她介紹新戲，至于夏總的戲，就不要考慮了。”

倪子佳臉紅了又白，抬手就是一推，孟嬌眼睛通紅看著夏蕭何。

孟嬌學習很好，廣學博知，校招的時候夏蕭何一眼看中，但來公司后，大概是因為不習慣，做事說話畏手畏腳，公司人事找夏蕭何談過，不行可以再招聘，今年的名額還有，但夏蕭何始終覺得，目前的項目并不算忙，先放著她可以再用用，也給她一段時間再熟悉下公司環(huán)境，大約就能好點。

學校到職場，不習慣是正常。

倪子佳也是想把話頭朝孟嬌身上扯，但沒想到這小姑娘真是受不得委屈，當場翻牌，只是夏蕭何自己現(xiàn)在都是自身難保，哪能……

“你先出去，我跟倪經(jīng)理還有話沒說完。”夏蕭何淡淡道，隨后孟嬌就出去了，才一出門，夏蕭何就看見她掉了眼淚。

職場上眼淚真不值錢，尤其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突然來個人或者突然走個人，不會有人特別去注意的，熬住了，就能站穩(wěn)腳跟，熬不住，只能換個地方。

孟嬌今年，大約是真到熬的臨界點了。

夏蕭何越想越煩躁，看著翠骨吃了點東西，躺下才想起還有之前的編劇返修劇本沒看，重新調(diào)出來打開郵箱下載，下載完正要看，微信一響，是市場部的裴習鐘，語氣官方刻板‘夏總，你看下日程，后天《生花妙筆》節(jié)目錄制需要裁判官和點評官，你時間可以的話，我去安排。’

《生花妙筆》名字雖然土氣，但定位受眾人群是大學生為主，內(nèi)容是選取各大高校傳媒專業(yè)學生的作品來參賽進行項目投資，第一名的小組會有高額獎金以及其后的資金扶持。節(jié)目做了兩年，每年六期，為兩兩pk賽制，節(jié)目越做越大，現(xiàn)在請去明星做客串已經(jīng)很正常，之前的兩年也成功打造出了幾個金牌編劇和新星演員，不少影視公司都想自己里面挖人才，今年還沒開始錄制，夏蕭何雖然也看中了這個節(jié)目，但前不久的‘吃回扣’真是讓她一下子翻不了身，哪能還記得這件事。

‘好，我時間可以。’夏蕭何回了消息，又看了幾頁劇本才睡。

她睡下了，手機屏幕又亮了起來，是一條短信消息，顯示‘失主明天會和你聯(lián)系，說下理賠。’發(fā)件人的號碼夏蕭何沒存，屏幕藍幽幽亮著，翠骨跑到門口低聲嗚嗚叫，夏蕭何半夢半醒呵斥一聲，翠骨才垂著腦袋又回了自己的窩。

夏蕭何覺得，楊姜腦子少根筋。

尤其一大早自己前腳進了公辦事他后腳就跟進來。

“有事？”夏蕭何看楊姜是怎么看怎么不順眼，昨天孟嬌哭著走了，倪子佳喊了楊姜進來，非說部門有事要帶楊姜出外勤，其實也就是去跟導演吃飯，倪子佳想靠著楊姜的爹爭臉面，楊姜想多接觸人脈，兩人一拍即合，夏蕭何爽快放人。

楊姜挺高的，尤其夏蕭何坐著他站著，夏蕭何看了他一會兒就覺得脖子疼。

“有事說事，沒事出去。”夏蕭何不帶感情，公事公辦。

“我有個朋友想跟你吃飯。”楊姜說的更公事化，臉上表情都沒變，果然是名符其實的楊太子，誰是下屬都忘了！

……

夏蕭何想也不想就拒絕：“我沒空。”隨后又道：“出去請帶門，還有，喊下孟嬌進來。”

楊姜不動。

夏蕭何心里煩躁，收下手里的筆，正要發(fā)作，楊姜道：“當我欠你一個人情，我朋友有點事想問你。”他臉色微泛紅，大概是鮮少這么低聲下氣，嘴唇抿著，一臉屈辱。

夏蕭何來了興致：“想問什么？”

楊姜猛地抬頭：“你去？”

“No。”夏蕭何伸出食指左右晃晃：“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