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張設計稿砸在周梓歆臉上，紛揚在半空中，一下子從瀝心嘔血的作品，變為了廢紙。

　　周梓歆突然感覺，之前所做的努力，全然被否定了，而她這個人，同樣被踐踏在了腳底。

　　屈辱涌上心頭，她卻什么也不敢做，或許她的骨子里，本就是懦弱占了上風，永遠不懂得爭取。

　　“出去記得關上門。”陸暉不忘吩咐，眼里一絲同情心也沒有，只是余光一瞟，正落在那幾張設計稿上。

　　周梓歆連頭也沒抬，只是小聲應了句，“知道了。”

　　“等一下。”陸暉突然制止。

　　周梓歆愕然抬頭，眼眶還泛著微紅，還在愣神間，手里的設計稿便被陸暉搶了去。

　　“……陸總監？”周梓歆以為陸暉又要對自己猛批一頓，“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夠好，以后我爭取……”

　　哪知陸暉話鋒一轉，“把你的設計稿留下，然后先回去，等我消息。”

　　周梓歆有點反應不及，臨時變卦？陸暉這玩的又是哪一出啊……

　　“我突然想到帶你的設計師Ella最近有別的項目，沒空給你審，還是我抽點時間幫你看看吧。”陸暉一本正經，把之前所說的話全數推翻了。

　　陸暉自己不是也沒空嗎？

　　稀里糊涂的，周梓歆沒敢多問，還是把設計稿留下了，推出了辦公室。

　　陸暉重新坐回座位上，端詳著周梓歆的設計稿，眼神漸漸變得復雜。

　　設計稿上，一根根流暢的線條優柔婉轉，勾勒出一串精致的手鏈，取名《牡丹淚》，整個設計并不復雜，一根編織的紅繩，將三顆淚滴形狀的珠石串起。

　　一般的珠寶設計極為注重高級感，添入西式現代化元素，進行色彩、形狀搭配，以順應時代的潮流趨勢，而這張設計稿卻另辟蹊徑，很顯然，周梓歆借鑒的是復古中國風的設計方式。

　　這種古風結合的創意主題，一直以來就是珠寶設計界的短板。

　　只不過，他的語氣里像是在嘆惋，“還差了一點……”

　　這張設計稿的確是亮眼的作品，然而卻只應了一半的題，陸暉并未看見有任何牡丹花的元素。

　　“雖然差一點，但是夠了。”陸暉的嘴角勾起一絲似有若無的笑容，他想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創作出好作品了。

　　一個想法在陸暉的腦子里叫囂著，呼之欲出。

　　茶水間里，周梓歆直直地看著咖啡機發愣，明明是想要問清楚陸暉的意圖，話到嘴邊，卻還是生生咽了下去，化為沉默。

　　“周梓歆，咖啡都要滿出來了。”一道不耐煩的苛責。

　　周梓歆趕忙把杯子抽出來，結果里頭空空如也，自己根本就忘記按開關鍵。

　　回頭一看，是Ella那張永遠打扮精致的臉。自周梓歆入職T.O，就是Ella一直帶著自己，這次星耀大賽的參賽作品，本來也是要給她審的。

　　“讓你倒杯咖啡也不會嗎？”Ella有些恨鐵不成鋼。

　　周梓歆重新接了一杯咖啡，沒有說話。

　　她跟著Ella，泡咖啡、點外賣、丟垃圾……都是日常工作，這就是一名設計師助理的現狀，早已習慣了。

　　“我聽說，你的參賽作品被陸總監留下了？”Ella漫不經心地說著，似乎對這個結果根本不意外。

　　“恩，陸總監說您最近有別的項目，沒空幫我審，他會抽時間幫我看看的。”簡單的解釋。

　　Ella楞了一下，短暫的錯愕，隨即又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啊，對啊，我最近手里確實有個大項目。”

　　“你作為一個新人，公司讓你參加星耀大賽，是給你機會歷練，不過你也不用太在意結果，這種比賽更重要的是看公司背景，你就當去見見大場面吧。”

　　這話聽起來，怎么像是Ella早就認定周梓歆的作品拿不了獎呢？果然所有人都對她失望了嗎？

　　“Ella姐，陸總監留下了我的設計稿，是不是代表他還算認可我？”周梓歆躊躇著，問出了心中的疑慮。

　　在這個公司，Ella對她雖然不算客氣，但也確實是共事兩年的人，相對親近許多，在周梓歆眼里，Ella是個值得傾訴的人。

　　Ella微微皺眉，她怎么會不知道，陸暉能把設計稿留下，就已經證明這份設計稿的價值了，她還真想知道，周梓歆的設計理念到底有什么吸引力。

　　“你的設計稿我之前看過，用天然紅色瑪瑙石做材料，鏈子采用最普通的紅繩，太廉價了，造型做成下滲的淚滴狀，雖然設計效果是不錯，但要出彩只能依靠打磨，我看……”

　　Ella默默搖了頭，“還有一點很大的硬傷，不應題。你給作品取名牡丹淚，可是整個設計稿上根本見不到牡丹的影子，這是嚴重偏離主題，拿去參賽直接會被評委pass掉的。”

　　周梓歆認真傾聽，見Ella真的有在評論自己的作品，內心被壓制的工作熱情再次翻騰起來。

　　周梓歆沉吟片刻，決心將自己的理念托盤而出。

　　“Ella姐，牡丹淚的設計，是映照了‘花未全開月未圓’的理念，所以我把牡丹花藏在了淚珠中，我認為這樣的含蓄更符合主題。”

　　原來如此，牡丹淚，牡丹藏在淚珠里，好巧的心思。

　　Ella恍然，卻不露聲色，“所以說你是新人，正式比賽中評委點評也就三分鐘，這么短的時間，誰會去仔細探究你含蓄的表達。”

　　“您說的對。”好像有點道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我給陸總監的那張設計稿是看不出來牡丹花元素的，需要用另一張臨摹紙配合，兩張紙重合的時候，牡丹花才會若影若現映在淚珠里。”

　　她今天本來是要去和陸暉說明理念的，奈何遭到了冷落，也不知道陸暉能不能理解“牡丹淚”的真正含義。

　　“所以你打算怎么把牡丹嵌入？”

　　“最近工廠收入了一臺比利時的機器，利用最先進的激光技術，可以把圖案刻進原石，成品的話，可以在陽光下看到牡丹花。”

　　這臺機器需要非常精湛的技術控制，所以還未在市面上推廣，周梓歆之所以能見識到，還歸功于平日里經常下工廠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