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怎么認識你？你常來？”張仲亭起身想看看這些演出服，一邊端詳著花樣，一邊有一搭無一搭的和她閑話。

他不知在他這句話問出口，就即將掉入陶芙珊惡作劇的陷阱。

她哭了。

毫無預(yù)兆的嚎啕大哭，嚇得張仲亭不得不從那條泛著珍珠光的白旗袍上收回眼睛跑到陶芙珊身邊去。

他不知如何是好的站在她旁邊，想要安慰她又無從下手，只關(guān)切的盯著她看，恰她聲音減小的時候小心翼翼的問，“這是怎么了？”

陶芙珊便聲淚俱下的開始她的表演，像有臺詞似的隨口胡謅起來。

“四天前，我被我爹逮到，賣到這來當(dāng)舞女。我不怪他，人人道我不是他親生的，自我娘死后，他就更加生疑，容不下我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再怎么說，我也接受不了他要把我嫁給一個將盡七旬的老頭子去沖喜……”

關(guān)于陶芙珊的身世張仲亭從不知曉，聽她說的這么凄苦，只覺得作為男人深表同情，“所以你來嘉禾縣就是為了逃婚？”

陶芙珊假模假式的點點頭，用小眼睛瞟看了他一下又嚶嚶的哭起來，抽泣半晌接著說，“是逃婚，結(jié)果這次回來就被他安插在碼頭的人又抓回去了。那老頭子是死了，可我爹還是不肯放過我，按著我的頭就把我賣到百樂門當(dāng)舞女。”

張仲亭都第一次來百樂門，又豈會知道什么是舞女，只是看著外面舞池里翩翩舞蝶一樣的美人陪著各色客人跳舞，就暗暗揣度好像不是什么正經(jīng)行當(dāng)，但又怕傷了陶芙珊的自尊，便委婉的問了句，“當(dāng)舞女總歸是會規(guī)矩些，總比放在以前把你賣去青樓或是給人沖喜來得好是不是？”

陶芙珊沒有接話，自顧自的哭。可這一下又好像更坐實了張仲亭對舞女這一職業(yè)的判斷，以為自己說錯了話，緊張的連連道歉，“對不起陶姑娘，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唉，我嘴笨也說不清。我不過是想告訴你，就算現(xiàn)在再怎樣難熬，總會有時來運轉(zhuǎn)的一天，活著就有希望。”

“我又沒尋死覓活的，你何苦說這樣的話。”陶芙珊揪起原本坐在屁股下的衣裳一角擦擦眼淚，打趣說他，“你不用替我擔(dān)心啦，我只是被賣在這里跳兩年的舞，時間一到就能走人，也不是你想的陪客那種，而是在臺上給唱歌的伴舞，比劃幾下就行。”

原來如此，張仲亭以為是自己老土鬧了笑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要只是這樣，倒也無妨，可他剛想這么勸陶芙珊，卻又看她愁眉不展起來。

她微微擼起袖子，剛過了手腕，就看著嫩滑的肌膚上赫然有一塊淤青，怎么看都像是被人打的。

張仲亭忙問，“這里的人還打你？”

陶芙珊點點頭，哭得像個委屈包，張仲亭哪見得自己的朋友受如此虐待，何況又是個姑娘。即便沒有任何拳腳功夫，可說時遲那時快就要去找人理論。

正當(dāng)下，好巧不巧的領(lǐng)班經(jīng)理來巡查。這意料之外的群演讓陶芙珊只能見招拆招，隨機應(yīng)變。一下子站起身給他一百八十度鞠躬，喊了聲“經(jīng)理好”。

這一聲卻把經(jīng)理嚇得瞬間摸不著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