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血口噴人？”繡女綺香忍不住憤憤道，那清亮的聲音在大堂內格外突兀。

　　“哦？那么你們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明鈺書撐著腦袋，懶懶地看過去。

　　云深深在一旁無聲嘀咕，不知道他在裝什么，自己明明已經把知州搶繡品和逼死人的事告訴了他。

　　青衣繡女們得到了明鈺書的鼓勵，一個個都把自己知道的事倒豆子般說了出來。

　　一個時辰后，提著茶壺的丫鬟不知是第幾次給明鈺書續茶水了。明鈺書看了眼熱氣騰騰的茶，突然一陣尿意襲來，但青衣繡女們正說在頭上，神色激動，語氣憤懣，不好打斷。

　　約莫一盞茶后，眼前的青衣繡女已經發表完她的言論。

　　明鈺書抬手示意下一個上前陳述的人退下，“好了，我已經知道了。僅憑強取豪奪、迫害百姓的罪名，就足以讓吳知州和李通判去京城走一趟了。不過凡事講究證據，要是有證據，一切好辦。”

　　繡女們面面相覷。

　　“證據……距上次吳知州搶《神鳥彩霞圖》都已經好幾個月了，如今朝廷派官員查此事，他們肯定有所防備，說不定那物早就被燒了埋了。”綺香道。

　　“除了那個圖，還有其他東西嗎？”明鈺書問。

　　“我想起來了，一個多月前，吳知州在我們繡莊定做了件繡衣給他小妾，后來取了繡衣卻不給銀子。”

　　綺香那么一說，其他繡女也紛紛憑借記憶提起了其他物件。

　　“半個月前玉離剛繡好的紅梅長衫，不是被吳知州的梨夫人搶了去嗎？我記得那線和長衫都用紅梅香囊熏過，可好聞了。”

　　“李通判還欠玉器店的銀子……”

　　繡女們你一句我一句，又開始不停說了起來。

　　明鈺書抬手打斷：“不如你們找個人，將他們二人所做的壞事都寫下來，屆時我去查證。”

　　“我來寫！”云深深自告奮勇。

　　他懷疑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心中實在想象不出來一個從小舞刀弄槍的姑娘會寫出什么樣的字。云深深看到他眼神，瞪了他一眼：別瞧不起人！

　　半個時辰后，云深深甩了甩酸痛的手，將寫好的幾張內容遞給明鈺書，“喏，重要的都寫在里面了。”

　　“嗯，辛苦了。”明鈺書接過來仔細看，紙上娟秀工整的小楷令他詫異，不覺抬頭看了她一眼。

　　她抬起下巴輕哼，一臉驕傲。在塞外惡補詩書的那一年里，她自然少不了練字，每天照著模板模仿，練到手抖。當時她哭爹喊娘不愿拿筆，現在反而因字得意。

　　明鈺書手指在紙上彈了一下，“如此，我便拿著這東西去好好查查，若有結果，定會告知你們。”

　　一干繡女最前頭的玉離聞言，忽然跪下磕頭，“有勞大人了，希望大人能還紡州安寧。”

　　其他繡女也跟著跪下，“望大人還紡州安寧——”

　　見此，秦梁雅也朝明鈺書行禮，低聲道：“有勞王爺了。”

　　“秦姑娘客氣了，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明鈺書虛扶秦梁雅。

　　云深深學著秦梁雅的模樣，語氣平和，模樣正經：“有勞了。”

　　“呵……”明鈺書忽地輕笑出聲，看著云深深，“云姑娘先前不是還說我厚臉皮、沒良心嗎？”

　　“你真記仇。”云深深翻了個白眼。

　　“沒辦法，記性太好，很多事情都忘不掉。”明鈺書故作苦惱地嘆了句。云深深輕哼。

　　不會兒，明鈺書喝完杯中茶，站起身，對眾人拱手：“諸位放心，我和御史大人絕對不會讓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一定查清真相，還紡州安寧，若是最后結果百姓不滿意，盡管帶人綁了御史大人、吳知州以及李通判，知州和通判的府邸也會敞開大門任各位砸。”

　　前半句話讓眾人心情美好，后半句話讓人哭笑不得。連一向對明鈺書冷淡如斯的秦梁雅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雖然明鈺書追了秦梁雅三年，但秦梁雅對他一向惜字如金，真正交談沒幾次，再加上她對他的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所以對他的了解僅限于道聽途說的內容，今日聽他說出這樣的話，看得出他如傳言中那般隨性，卻又藏著不一樣的意味。

　　旁邊審視的目光讓明鈺書迅速捕捉到，他笑看著秦梁雅，“啪”地打開折扇，裝模作樣地貼在胸前，一副翩翩公子的樣子，“秦美人這是突然發現了我的好，想深入了解我？”

　　面對他的打趣，秦梁雅波瀾不驚，語氣不咸不淡：“大人別開玩笑了，查案要緊。”

　　“說得也是。秦美人不如助我一起查案？你不僅是我京城第一美人，還是個大才女，聰明睿智，有你幫忙，我查案肯定事半功倍。”

　　一旁云深深敵視的目光鎖在明鈺書身上，嘴巴動了動，沒把心里話說出聲來：別動我嫂子！

　　秦梁雅依舊不咸不淡地回應：“大人過譽，帶民女查案，不妥，還是罷了。”她說完，行了個禮，“民女身體不適，先回房休息了。”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明鈺書在心里嘆了句，對她擺了擺手，“去吧。”

　　“多謝。”秦梁雅無視繡女們打探的目光，目不斜視地走了出去。

　　看著她背影，明鈺書心里有點惆悵。

　　在京城男人們眼里，秦梁雅就如冰做的美人，容貌與才情令無數人趨之如騖，真正敢靠近的寥寥無幾，他明鈺書算是他們中的異類，追在她屁股后面趕了三年。

　　三年啊，就算真是冰做的也能被捂化了，她卻依舊冰冷如初。人家壓根就沒給機會讓他捂嘛。

　　以前他的人生目標是考取功名，卻走狗屎運成了王爺，也發現了自己不是讀書的料，正好成為王爺后遇到了秦梁雅，這個渾身上下都符合他未來媳婦標準的姑娘就成為了他最新目標，也是人生第二個目標。

　　可是啊，第二個目標難度比第一個目標難度還大，第一目標好歹有給他機會。

　　上次云深深的話讓他有考慮要不要換目標，但是先一步遇見了沉魚落雁、才藝雙絕、聰明絕頂的秦梁雅，他何年才能找到才情容貌能與她媲美，或者比她還符合他擇偶標準的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