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敲了四下，蔣欣然扛著江氏從后門兒溜了出去。

江氏經過上吊折騰的失血過多，整個人癱在她背后，蔣欣然卻感不到她的重量，倒覺得她的身子愈發冰冷。

“別睡！我背著你我還困呢！你就這么任人宰割隨波逐流？人就活這一世，短短的幾十年罷了！孩子沒了還能再要，人死了誰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背上那人不時哼一聲兒，回應著蔣欣然。

她暫時放松，卻仍緊繃著神經。

同江氏談心期間，發現這絕望的婦人被她那不知輕重的丈夫，打到引了產，血流那么多，這孩子想留也留不住。

現在面對的是要留這個人。

講真的，在記憶中，她雖與她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卻很少注意江氏，恍惚中在小王氏和蔣欣然故意陷害，讓她沒飯吃扔柴房時，江氏送過半個饃饃。

怎么講也算半個饃饃的交情，她怎么著也不能讓一個生命白白的喪失在自己眼前。

蔣欣然將江氏身上裹的被子拉緊，看著前方岔路口，略微有些心慌，

“咱村子沒有大夫，只能去縣里德仁堂，你可知德仁堂在何處？”

未有人回應，她嘆了口長氣，思忖片刻便快速提氣，朝相反的方向慢跑。

跑幾步往后看看，生怕顛著江氏。

透過幾層密林，周家那座坡院兒，在黑暗中朝自己招手。

蔣欣然剛將江氏在一顆歪脖柿子樹下，正要翻墻，一雙幽綠眸子緊盯著她。

她冷不丁兒被一驚，啪嘰悶聲兒摔倒在院兒外，手心在墻頭還擦破了幾層皮，漸漸滲出了血。

不久響起吱呀木柵門開啟的聲音。

蔣欣然忙爬起也來不及拍自己身上泥土，攔住出門砍柴的周大，口不遮掩道：

“德仁堂你知道路吧，快帶我去帶我去！”

周大不理會，輕錯一步將走，卻發覺身后一巨力拉扯自己往后退。

這力氣大的出奇，他也只能勉強抗衡。

一個大男人說被拖著走就拖著走了，面上也漸漸浮現些不自在，簡直大清早活見鬼。

可跟著她走幾步，便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兒，周大雙眉疊起，看到地上躺著一個被被子裹的看不出人形的人，迅速蹲下摸了摸鼻息。

“她流血，流血太多我找不到德仁堂……”蔣欣然不停解釋，周大深深看了她一眼，穩穩抱起江氏，大步邁向小樹林兒。

蔣欣然被看到心漸漸靜下來，一股安全感莫名迸發到頭頂。她怎么就一定覺得，周大會幫他呢？

一定是被江氏嚇瘋了，她才有這種鬼想法。

蔣欣然在他身后不停拍打腦袋，眼珠子死盯著他腰間劈刀。

天微有些亮色，江氏身上裹的被子幾乎紅透，萬幸前面就是德仁堂。

蔣欣然首先沖到前面一把抓住開德仁堂大門的白胡子駝背小老頭，不顧形象吼道：

“大夫呢，大夫呢？”

那老頭以為晚飯的乞丐，舉起身邊尿壺，推了蔣欣然幾把，

“去去去，去一邊兒要飯去！”

“大夫，煩請你看下這個婦人。”

一聲兒壓抑許久的聲音從蔣欣然身后傳來，聲音從耳中貫穿到她的腳趾，那壓抑如同一只沉睡的雄獅，令人耳目一新。

“你不是啞巴？”蔣欣然隨口一問，周大和那老頭已經進了藥房。

“多久了。”

不正經老頭漸漸認真，蔣欣然跟在旁邊道：“三更發現的。”

得知這老頭兒是大夫，她漸漸安分，乖乖回答。

“嗯，失血過多，救不了，救不了。”蒙醫看了一眼蔣欣然的穿著，淡淡道。轉身忙活自己的去了。

“什么？救必須的救！”她從懷里吊出幾串銅錢，啪一聲兒摔在他的懷里。

那老頭兒突然像換了一個人，怒道：“老頭是這種見錢眼開的人嗎！出去！”

說著收起銅錢，拿出家伙什準備大干一場。

蔣欣然本來拳頭都癢癢了，看到繃帶銀針，磨了磨后槽牙，往旁屋去了。

“你最好治的好，治不好我把你藥攤子掀了！”

“小姑娘那么兇！你丈夫怎么瞧上你的？”屋中緊閉，幽幽傳出蒙醫笑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