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潔如無聲地笑了。她真的很羨慕楊清婉，因為是楊家親生的女兒，她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享受楊家給予的一切，父母的愛，哥嫂的寵，因為那些天然就是屬于她的。這樣的成長環境養成了她嬌蠻任性的性格，卻也保護著她的天真，即便這種天真有時候顯得有些可笑。

“不管你有沒有提過，他們都會把過錯算在我的頭上，不是嗎？如果我真的跟吳嘉澤在一起了，那我還有臉在楊家待下去嗎？你讓我，讓我媽媽如何在楊家的親戚間自處？”楊潔如覺得自己分明想哭，可是眼淚卻流不出來，她深呼吸，將手放在胸口，“楊清婉，你知道嗎，我這里有一塊很大的傷疤。三年前是你們倆，一個是我愛了十二年的男人，一個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妹妹，是你們倆在我心里造成了這塊傷疤。現在這塊傷疤已經愈合了，我早已經不再去想，你們兩人又因為自己過得不痛快想再來揭開我這塊傷疤。夠了，不要了，我求求你們兩個人放過我。你和吳嘉澤離婚與否，我都不會和這個人再有任何關系。我也不是那個蹲在地上等著別人來施舍，扔進我碗里我都要的乞丐。”

車里長久的沉默。

“這里離我公司不遠，不用你送了，我自己可以走回去。”楊潔如拉開車門。臨下車的時候，楊清婉低聲問她：“你不會原諒我的，是嗎？”

楊潔如沒有回頭看她梨花帶雨的模樣：“不會。我早就不恨你們了，但原諒我也做不到。再說，我都原諒與否根本影響不了你任何。我們就做最普通的堂姐妹，維持著表面客氣的親情就夠了。”

楊清婉在咖啡廳拿咖啡潑了楊潔如相親對象的事，很快經由對方的嘴巴傳回到了周建芳的耳朵里，周建芳給楊潔如打來電話：“楊清婉怎么回事？她還有完沒完了？自己的婚姻失敗了，又想來攪和你相親，她就這么見不得你好？不行，我得到她家去論論理去。”

楊潔如連忙勸住她，好說歹說的話說了一籮筐。她不知道對方是怎么轉述這件事的，大概也就是避重就輕，很有可能就完全沒有提自己嘴欠的事兒，這就叫惡人先告狀。但那些話，她也不愿意再說出口。那是二嫂娘家的親戚，說了他們的壞話，不等于是打了二嫂的臉嗎？她知道，周建芳這個人面子薄，她要是真的實話實話，說不定心里有了疙瘩，連自己都被記恨了。

一個嘴臟的，一個動手的，她明明什么都沒做，反倒成了夾在中間左右不是人的那個。

“嫂子，楊清婉拿咖啡潑人肯定是她不對，但這事對方也不占理。事情都過去了，就算了。你在媽媽面前可千萬別提。”

周建芳不笨，聽楊潔如這么說，便知道肯定是自家親戚理虧在先。但她仍舊冷哼了一聲：“我沒那么無聊。只是錯過這么一個好的對象我實在替你可惜。潔如，嫂子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心里把你當成半個女兒。你說你都三十出頭了還沒結婚，海城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這個年齡還未婚的好男人已經屈指可數了，再拖下去你可就真的往二婚男人堆里挑了，你還真想去給人當后媽啊？”

又是這番聽得耳朵都磨出繭子來的催婚言論，楊潔如只覺得自己太陽穴突突直跳。“哎呀，嫂子，你別老危言聳聽了。我覺得我還挺年輕的呢，再說，葉知蔚大我五歲，不也還單著嗎？”她沖著電話里撒嬌。

周建芳不吃這套：“你還真想學葉家那個熬成老姑娘啊？不結婚不生孩子，將來老了都沒人給你養老送終。你看過那些新聞嗎？”

“看過，不就是孤寡獨居的老人在家中突發疾病死了半個月沒人發現無人收尸嗎？”楊潔如心想，就算結了婚，按照男女的壽命概率來講，男的大多數要死在她前頭的，就算生了孩子，大概率也是不會跟自己一起居住的，那還不就跟孤寡獨居的老人差不多嗎？再說了，人死都死了，尸體有沒有人收，她說沒什么所謂的。葉知蔚說了，要真的走到要孤獨終老那一步，還可以去簽個遺體捐贈志愿書，到時候自然會有專業人士來處理你的身后事，要是運氣好，還能進醫學院當一回老師呢！

當然這話她沒敢對周建芳講，講了那必定是要挨一頓痛批的。

掛了電話，楊潔如頭疼得厲害。

謝珍妮探過頭來：“又頭疼？止痛藥吃完了？我去給你拿一點。”

楊潔如閉著眼睛揉太陽穴：“不吃了，下午也沒什么事，我休息一會兒就好。是藥三分毒，吃多了不好。”

謝珍妮認同地點點頭，又說：“我發現了，每次你出去相親回來就會頭疼。今天這個相親對象怎么樣，說來聽聽。你啊，也別太挑了，都三十歲了，遇到合適的就抓緊嫁了。反正到最后你會發現，嫁誰都一樣，婚姻最終都逃不過一地雞毛。”

楊潔如笑笑：“這就是你大學畢業就結婚的理由？你不是老后悔沒有享受一下單身的幸福嗎？”

“唉，說得也是。早結婚晚結婚，各有各的煩惱。人生哪有這樣幸運，可以在剛剛好的時間碰上剛剛好的人，剛剛好的年紀就能做剛剛好的事。不過，賺錢不分早晚，干就完了！”謝珍妮一點鼠標：“上個月營銷部的業績報告，發到你電腦里了。雖然前有攔路石，幸好姐妹們給力，業績略有增長。”

謝珍妮嘴里的攔路石，自然是指李云川。

楊潔如無奈瞪她：“這話你可別被周太太聽見，她會生氣的。”她想了想，拉開抽屜拿出幾張贈券：“上次你不是在澤西百貨看中了一個金手鐲很喜歡嗎，這有三千塊那個牌子的代金券，前兩天周太太送了我幾張代金券，給你吧。”

謝珍妮兩眼放光，忙不迭地搶過代金券，嘴里卻還是假客套地推辭著：“這不好吧，周太太是送給你的，三千塊呢，不是小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