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船
作者:狐熠|發(fā)布時間:2021-07-27 02:43|字?jǐn)?shù):4273
“箱子里到底是什么?”老賀目眥欲裂的問。
我抿著嘴,緊緊抱著懷里的冷藏箱,不肯說話。妹妹面色木然,她最后看了我一眼,轉(zhuǎn)身決絕地跳入河水中。
河水在翻滾,黑影穿梭其中,有尖細的“吱吱”聲傳來,那不只是老鼠的叫聲,還有剛才被它們拖下水那兩個船員的白骨被啃噬的聲音。
我叫唐一,出生在西南邊陲的一個小鎮(zhèn)上,我們這個鎮(zhèn)子又窮又破。有能耐的外出打工,像我一樣沒能耐的,只能留在家鄉(xiāng)做些不太光彩的事情。
比如往返邊境帶些東西,其實就是走私,人肉走私。
既然干了這一行,我自己也明白早晚要犯案,所以給自己定了一條規(guī)矩,絕不運毒。這樣就算將來被公安抓了,也罪不至死。因為我家里還有個重病的妹妹需要照顧,爹媽死的早,我是她唯一的依靠。
我們小鎮(zhèn)緊靠著湄公河,這條河上最好的船老大姓賀,傳說這個人和幾個國家的水警關(guān)系都很好,枯水期也敢夜間行船,找他走貨安全方面沒問題,就是要價高了些。
而且,老賀有個毛病,每逢初一就不出船,他說初一是朔日,沒月亮,不吉利。
但是這次貨主催的很急,必須要在初一這天趁黑運貨。加急件,給價也高,我硬著頭皮找到老賀。
這世上的規(guī)矩,總大不過錢去,我在老賀面前一疊一疊的摞鈔票,到第十八疊的時候,他抖了抖眼皮,恨恨地捻滅了手上的煙,啞著嗓子問我,到底要運什么金貴東西?
我騙他說,是救我妹妹命的血清。
我妹妹身染重病,全鎮(zhèn)的人都知道,老賀用腫的像魚眼泡一樣的雙眼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最后點了點頭。
他去寨子里找自己的船員,那些人和他都有親屬關(guān)系。我在老賀的竹樓前坐著,聽他跟每個人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愿意去的今晚收拾好,明早吉時開船。所有人都表示救人的事要做,我心里發(fā)笑,為了錢而已,搞那么義正言辭做什么?
背對我的老賀看不見我的面色,他有條不紊的安排人手,去買新鮮豬血、豬肉、羊雜碎,還有兩籠活鴨子,十五只肥雞。
天已經(jīng)有些暗了,那些拎著東西回來的船員們個個都滿手鮮血,瀝瀝拉拉滴在發(fā)黃的地板上,滲入竹片的縫隙中,暈成一片一片奇怪的圖案。
說來也是奇怪,太陽落山了,世間萬物都變成一片迷茫的灰,只有這鮮血還是紅的,刺得人扎眼。
我只用一夜的船,不知道老賀買這么多東西干嘛,不過干這一行的最緊要就是不該問的不問,我也不伸手幫忙,坐在一邊抽煙。
“請寨子里的女人多弄些糯米飯,都要加肉。”老賀雙手撐著后腰,往地上啐了口濃痰。他扭頭看了我一眼,扯著嘴角,問我暈不暈船?會不會水?
“不暈。水性好得很。”我搖著腦袋。
“那就好。”老賀轉(zhuǎn)回頭,沖著一個半大小子說了句話,我沒聽懂,想必是寨子里的土語。
當(dāng)天晚上我們趁著夜色渡過河去,這條湄公河從中間一分兩半,一邊是中國,一邊就是緬甸,越過中線之后我跟老賀都松了一口氣。
緬甸那邊早就有貨主派人接應(yīng),兩個瘦小伙子抱著一個冷藏箱,躲在岸邊的草叢里,突然站起來嚇了我一跳。我跟他們?nèi)ソ唤迂浳铮腺R跟船員都遠遠避開,不想牽涉進來。
我很快就抱著箱子回來了,然后小心翼翼將箱子放進了船上的冰箱里。回到甲板上我準(zhǔn)備跟老賀說可以開船了,這時候一陣夜風(fēng)裹挾著濕熱的空氣,迎面吹來,我差點被那濃重的血腥氣嗆了一個跟頭。
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原來老賀叫人買的那些雞鴨魚肉和豬血都大喇喇?dāng)[在甲板上。而且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們還搬上船了一捆魚叉,都是三叉頭的,尖端磨得锃亮。
湄公河上不太平我是知道的,這也是我雇傭老賀的原因,但用魚叉是不是太離譜了,真遇上水匪,魚叉夠干什么的?
老賀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他指了指魚叉,又指了指水面,滿臉高深莫測。
按照嚴(yán)格的時辰來算,我們返航的時候才跨入初一,也就是老賀忌諱的這一天。
走水路的人迷信,開船前,老賀帶著我和一眾船員在船頭燒香,我這人不信神佛,燒香不過是走個過場,但老賀和那些人面色虔誠,他們嘴里念念有詞,看得我想笑。求什么都不如求自己,當(dāng)初我拜遍漫天神佛都沒用,救我妹,還得靠這些“血清”。
輪機船動靜很大,尤其是在夜晚,我們這種走私的活計不敢開足馬力,只能慢慢往前低速磨蹭,這樣水花聲和機船聲都會比較小,所以船走的很慢。
我閑得無聊便扎進船艙中睡覺。那些“血清”來之不易,為了它們我很久沒睡好覺了。
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耳邊總是有細碎的聲音傳來,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床下啃食,我起身看了幾次都找不到源頭,可是一躺下又聽得極其真切。
那聲音伴隨著發(fā)動機和水浪聲攪得我百爪撓心,好容易睡著又做了噩夢。
夢里,五歲大的妹妹穿著紅裙坐在水邊,我手上拿著剛編好的花環(huán)沖她跑過去,她笑呵呵的正叫著哥哥,轉(zhuǎn)眼就被什么東西拖入水下。我扔掉花環(huán)撲過去,卻發(fā)現(xiàn)水面平靜無波,下一秒妹妹從水里鉆出來,她沖我笑著笑著,臉上的皮肉都噼噼啪啪掉落下去,露出一顆白色的骷髏頭。
骷髏沖我歪著腦袋,用妹妹的聲音警告我,讓我不要靠近水。
渾身是汗的醒來,睜開眼睛只覺著一片漆黑,我抓過手機看看,凌晨兩點。
原來我并沒有睡著太久,船估計還沒開始過中線。
此時船上并不安靜,我聽見老賀在罵人,好像是有個船員弄破了東西。我打著哈欠走出去,打算勸勸老賀。
船行在河中,為避免引來邊境巡邏船只開著幾盞昏黃的小燈,根本不足以照清水面,所以全靠有經(jīng)驗的船員掌舵。
到處都是烏漆嘛黑的,我順著老賀的聲音往船頭走,猛然間感覺船往右側(cè)晃了一下,有什么綠色的光點一閃而過。我下意識扭頭追蹤,卻什么也沒看到。
或許是魚吧。
湄公河里的鯰魚又大又肥,有傳說是吃死人吃的,我倒是不信,但我也從不吃鯰魚。
帶著疑惑我走到船頭,老賀手提一盞白慘慘的充電燈,腳踩著木板箱,正唾沫橫飛的罵人。
站在他對面的小伙子縮的像只鵪鶉,那是老賀的親侄子,我聽老賀叫他碗仔。
本來想過去勸人的我停下腳步,老賀手上的燈夠白夠亮,但比燈更白的是他腳下踩的那只木板箱,準(zhǔn)確的說,是不斷從箱子內(nèi)往外涌的肥胖肉蟲。
一股沖天的惡臭撲面而來。
“嘔~”我趴在船舷上嘔吐,老賀不罵人了,趕過來幫我拍后背。
“那是什么東西?”我指著木板箱問。
老賀皺了皺眉,似乎在糾結(jié)要不要說。
我的腦子里瞬間閃過曾經(jīng)見過的畫面,也是一米多長的木板箱,白胖肉蟲,老賀的箱子里裝的該不會也是死人吧?
“是蟲。”碗仔苦著一張臉。他告訴我,這些蟲是老賀特意吩咐他弄來的,養(yǎng)在泥土里,就為了保持鮮活。碗仔辦事不牢靠,上船的時候,一只木板箱摔在地上裂了口,他沒敢說,偷偷用膠帶纏住了裂口。他以為蟲子不會怎么樣,沒想到蟲子鉆了出來,爬的半條船都是。現(xiàn)在船上除了我們?nèi)齻€其余人都在抓蟲子。老賀下了死命令,蟲子要活不要死,還不許落到水里。
只是普通蟲子?我忍著惡心湊過去看。那些蟲子各個都有手指粗細,跟蛆很像但的確不是同一種。
“別告訴我你帶這些蟲子是為了釣魚。”
我問老賀,但老賀只搖頭不說話。我看著蠕動的蟲子又是一陣惡心,當(dāng)即退后幾步,表示自己絕不會幫著抓。
“現(xiàn)在不用你抓。”老賀咬著煙,兜屁股給了碗仔一腳,碗仔哭咧咧的跪在地上,用手抓蟲。
“要真用的上它們,你不抓也不行。”
我才不管!從冰箱里拿了一瓶可樂,靠在船舷上慢慢喝,胳膊搭在船外,老賀過來扯了一把我的領(lǐng)子。
“別靠近水。”老賀厲聲呵斥道,我皺起眉,雖然不明白為什么,但還是往里走了兩步。這時候我剛剛坐的地方響起一點聲音,借著老賀的燈光我看到一個黑色的玩意直扎進水中。
碗仔陪著笑臉,說這一片水深不安全。我開始和碗仔吹自己的水性有多好,碗仔邊聽邊笑,在聽到我七歲就能閉氣在水里摸魚后,玩笑般的指了指河面。
“今晚看你的了。”
“啊?”
我以為他們夜里要捕魚,當(dāng)即來了興趣,但還沒等我細問碗仔如何操作,老賀就抬腳踹了一下碗仔,他再次縮成鵪鶉,老賀擰著眉大步走回駕駛室,我聽見他又在罵人。
“我和你開玩笑的。”碗仔皺巴著臉,他告訴我,今晚是朔日,讓我在船艙里老實睡覺,千萬不要上甲板。
他們不是要捕魚?我拉住碗仔追問。但碗仔脫開我的手,腳不沾地的跑進駕駛艙。隔著玻璃,我看見老賀點著碗仔鼻子罵,間或轉(zhuǎn)頭看看我。碗仔和駕駛室內(nèi)的兩個船員也時不時的撇我一眼,他們面色凝重,似乎在說很嚴(yán)肅的事。
過了一會兒,老賀走出來,手里捏著一個電話。他說今晚湄公河上有中國邊防的臨時巡檢船,我們?yōu)榱税踩€不能過中線,掉頭回去的話也有可能驚動緬甸邊防,最好的辦法就是繼續(xù)往前航行,進入老撾境內(nèi)晃悠一會兒,等對岸的消息。
我能說什么呢?在湄公河上,黑吃黑的事兒時有發(fā)生。這次走貨我單槍匹馬,船上都是老賀的親信,不由得我懷疑老賀是動了什么歪心思,我摸了摸后腰上的那把仿制槍,彈夾里有五顆子彈,那是保命用的,實在不行,我就先發(fā)制人。
老賀一直在駕駛室沒出來,碗仔中間出來放水,見我不過呲牙一笑,什么都沒說。至于其他船員我看著也都很正常。
我低頭看了一眼腕表,夜光指針停在3的位置。
這時候老賀突然從駕駛室走出來,他命令船員把所有的燈都打開,雖然沒有月亮,但整個甲板被燈照的雪亮。
這也太明目張膽了!我剛想說話,就發(fā)現(xiàn)除了駕駛員,其余所有人都手持亮閃閃的魚叉站在甲板上,神色緊張。
老賀揮揮手讓我回去睡覺,我死活不肯。
我研究過這條航線。此刻,船在老撾境內(nèi),這段水道雨水季最寬的地方有十四千米,是老撾境內(nèi)最寬的河道。而旱季,也就是現(xiàn)在,河水退落,這段水域內(nèi)顯露出數(shù)以百計的小島。要是把沙洲都算上,數(shù)量超千,老撾人稱這里為“四千美島”。
我們的船現(xiàn)在才進入“四千美島”范圍,我借著船上的燈光已經(jīng)看見了兩處沙洲,上面碧盈盈的,不時有水鳥飛起落下,似乎在捕蟲吃。
與大自然美好靜謐的景象相反,老賀大喝一聲,碗仔等幾人抬出大桶豬血、生肉,羊雜和夾肉糯米飯,還有那些活雞活鴨子。
那些原本嘰嘰喳喳的家禽們此刻居然一聲不出,我湊過去看了一下,它們都閉著眼縮著翅膀,互相擠靠在一起,微微顫抖著。
老賀又一次叫讓我回船艙,看著他手中閃亮的魚叉,我象征性的往后退了幾步,站在艙門口觀望。
船突然開始加速,猛然間,距離船最近的一個沙洲傳來水鳥凄慘的叫聲,我順著聲音看過去,只看見半只雪白的翅膀被什么東西由草叢拖入水里,水面蕩出的漣漪染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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