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的親爸爸，這二十幾年您不容易呀。”費俏提著垃圾一路感嘆。

與此同時，在醫院的病房里費老太太正安然睡去，費嬌發現她熟睡后就放下了手中的書冊，輕手輕腳地替她蓋好被子后走出病房。

穿過安靜無人的樓道，經過樓層值班護士站時見到那里的臺面上插著一大束奧斯汀白玫瑰，她就像是什么都明白了。但，費嬌也沒有過久停留，繼續向前走，去到無人的露臺停下，凝望城市的夜景發呆。

手機里持續收到信息顯示來自柳逢源，她看了一眼后卻沒點開，只順手關機放進口袋。直背后傳來腳步聲，費俏回過頭去看，見是柳逢源正走近自己，手中還拿著一件女式外套。

“你的外套落在公司，我正好路過，給你帶來。”

“謝謝。”費俏伸手接過外套但沒有披上，僅是挽在臂間淡淡補了一句，說：“今晚不冷，估計是用不上。”

“現在不冷，不代表后半夜不冷。就跟處理案子一樣，有備無患，多一種選擇不是壞事，少一種準備，卻可能就是麻煩的根源。”柳逢源笑說著，抬手將金絲邊的眼鏡朝鼻梁上推了推，從容中有又幾分自信。

“好，那謝謝柳律師的這份有備無患，作為下屬，受教了。”

聽到費嬌自稱為下屬，柳逢源的笑容里多了些意味深長，不過他并不予以多說，轉而換了更為溫柔的語氣。

“明天的案子，確定不想作為辯護律師之一出席嗎？這是個好機會，特別是對年輕律師是很好的機會，甚至可以說是很重要。我可以把一切都先給你安排好……”

“我外婆生病了，更重要。”費嬌的態度很平和，但又有種不必顯露鋒芒也能讓人知曉其果決凌厲的氣質，從容地截止了柳逢源欲人說下去的話。

費俏會做出的選擇，就不會去改變，而柳逢源在這幾年間更是深知了此中道理，于是笑了笑再不多勸。

“好，那有什么需要的，你記得隨時可以告訴我，不論任何方面。隨時，隨地，你知道我都會回應你。”柳逢源輕拍費嬌的肩膀。

費嬌的唇彎了彎，似是露出了些許笑意，隨后修長白皙的脖子微微前傾，有些嫵媚地歪頭沖柳逢源伸出手掌。

柳逢源看費俏伸出手掌的姿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轉而從西裝的內側口袋取出一只女式香煙盒遞過去，看費嬌嫻熟地抽出一只夾在指間，他再適時地點打燃火機遞上去。

“這些東西會有癮，會害你的。”柳逢源看費俏夾著指間的明滅煙火，給出提醒。

“時候不早，柳律師你該回家啦。你的家人，在等你了。”費俏夾著煙轉身望向城市夜景，微仰望起脖子極目遠眺，將背影留給柳逢源。

看費俏無意多聊，柳逢源翻腕看表后先行作別轉身，在經過值班護士臺時掃過一眼那束奧斯汀白玫瑰，又未作停留地快步離開。

待柳逢源消失在電梯內后，費嬌收回目光低頭看自己臂間的外套，伸指從口袋里掏出一朵含苞待放的奧斯汀白玫瑰。玫瑰與香煙共同在她的指間存在，絲絲縷縷的煙草氣縈繞過玫瑰花瓣，有著一種無以言說的魅惑。

借著燈光，費俏發現花蕊中間有異樣的閃亮，輕輕一倒后就有一串鉆石項鏈落到她的掌心，那是她前幾日在工作午餐間隙經過櫥窗時多看過兩眼的那串。

費嬌以指腹摩梭著那串堆積在掌心的項鏈，鉆石與白金的組合，它或許不是這個品牌最貴最奢侈的那一串，但卻是她曾在閑暇余掃過時有過片刻喜歡的東西。這點喜歡稍縱即逝，費嬌自己都沒有過多費神，不想卻有被其他人留意，并為她奉上。

再看，外套口袋里還有一小份賀卡，是柳逢源親筆書寫：“執業三周年快樂！”

獲得從業資格工作三周年，這個日子值不值得慶祝呢？費嬌不知道，也不確定。她生性薄涼不愛熱鬧，更不愛慶祝什么，所有節日于她而言理都像是一種被動的接受與履行，對于工作幾年這樣的事似乎更無關緊要。

費嬌自己從不留意，但柳逢源卻記得。從她初入律師行當實習生的第一天起，她就在柳逢源的手下做事，一步步直到今日，每年的今日他都會送一束奧斯汀白玫瑰，花名為耐心，祝費嬌周年快樂。

將花朵放到鼻尖輕嗅后，費嬌撐靠在露臺欄桿上迎風繼續眺望城市，抽盡最后一口煙，捻著那朵含苞待放的奧斯汀在指間轉動，終日冰冷嫻靜的臉上漸漸有笑意浮現，唇角上彎出些許弧度。但也只是猶如曇花一現的美麗風景，這份笑意弧度隨后又緩緩沉下，猶如浮葉緩緩沉入湖中，消失不見，歸于平靜，那幽靜神秘的湖依舊沒有任何漣漪。

起風了，有些寒涼，費嬌到底還是披上了那件外套，卻又隨手將那朵奧斯汀白玫瑰遺棄在露臺欄桿的水泥上，轉身緩步返回樓內。

隨著一陣風起，那朵白玫瑰被風吹起，翻身朝幽深的樓間墜落，化作一抹白色溟滅在黑夜深淵中。

穿過高層樓宇間的黑暗靜謐，一路向下，視線回到燈火清晰的地面人間，此時在費俏家附近的社康醫院外，她架著一個人走進值班室，邊進門還邊扯著嗓子大喊。

“醫生，救命啊！不對，救醫生！”

安嘉辰已經燒得有些迷糊，雖然還努力保持清醒和體力不想讓費俏太吃力，可意志再強也還是抵不過身體上的現實情況，待一路踉蹌的把他交到值班醫生手里時，費俏像是從水里拎起來，插腰站在那兒大口大口地喘氣。

“看樣子這是熬了幾個大夜吧。”醫生一邊檢查一邊詢問。

“對，他也是個醫生，麻醉科的，已經連著兩夜上夜班手術了。”

“那就對了，免疫力下降導致的急性發燒，打針就行，很快就能降溫。”值班醫生做完檢查后給出結論。

費俏用袖子擦著額頭的汗，聽到醫務人員檢查的結果沒有大事才松下一口氣，本以為自己見義勇為圓滿落幕時，醫生又將一張繳費單遞到她面前。

“家屬去繳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