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俏，你這是故意捉弄我吧，你就是在報復我不事先和你商量就搬來你家。”

“這叫有其母，必有其女。”

“真是……氣死我了，我去冷靜冷靜。”費可棲扶著額頭離開椅子，先出門去。

看費可棲出去冷靜，費俏繼續收拾東西，倒也不是她非要這樣捉弄這個親媽返回老宅，而是那份體檢報告讓費俏不得不考慮一些不太好的可能性。

他們一家自從老宅院里搬回來后雖說也時不是回去，但費可棲住習慣干凈明亮的現代住宅后，對老宅子的陣舊與不便總有報怨詬病，每次回去待上半一天，吃兩頓飯就走，能不過夜就絕不過夜，多半都是待會兒就走，與費老太太相處的時光一雙手能數得清。

這次的體檢報告給了費俏似是當頭一喝，讓她開始正視這個問題，而費老太太那句關于團圓的感嘆則更是加重力道。她心中憂慮著，萬一真的情況不容樂觀，那以后可與費老太太相處的時光就是一個倒計時。她想要費可棲回去住，把她按在費老太太身邊多些日子，以防那個答案真的不容樂觀時，日后不會心存遺憾。

只是，她現在不能說，寧愿就讓費可棲當作是自己捉弄她吧。

費俏有著自己的憂慮又不能說出口，在避開費可棲后就走到陽臺上坐下，握著手機發呆，劃翻從前過節時與父母一起的合照，最后留在去年春節時的一張全家自拍上盯著發呆。

莫名的，費俏感覺到一陣孤單，心情低落得像是沉入深水中的石，再被密密麻麻的藻類糾纏裹挾，只覺得憋悶難受，找不到出口，更不能向費可棲這個親人講述。

手機傳來條新消息，顯示是收到一張照片，費俏點開后見到是一張夜景。

“今晚有本年最圓的月亮，抬頭看看。”又一條信息傳來。

費俏抬頭，見到與照片上如出一轍的風景，正值月中好時候，一輪滿月皎皎如銀盤，果然異常明亮。但很快，這份明亮就暗淡下去，因為今日算不得十分晴朗，不僅沒有星星，團團烏云游走分布在天際，月亮很快就被包圍。

“月亮是真的很圓，只可惜沒有好天氣。”

“不開心？”

“安醫生學麻醉的，還會讀心？”費俏回以消息打趣兒，之后又覺得這話似乎不妥當，便再補了一條解釋自己只是玩笑。

“也許吧。人生的事不如意十之八九，月亮等待一年才有一次的圓滿都不會十全十美，何況人呢。”

發完消息，費俏撐起下巴望天，看著那輪圓月漸漸走入烏云，夜空陷入黑暗無光的沉寂，使她本就不高的興致徹底消亡。

“看來月圓真是挑了個壞日子出行，今天注定要暗無天光。”

費俏回復消息，之后對話框就沉默下去再沒反應。費俏覺得可能是自己太喪氣，以至于對方都不想再理會自己，對自己這樣傳播負能量有些自責，垂下頭去。

“抬頭。”

片刻后，費俏再收到信息，抬頭看去時，見到對面的樓頂上星星點點的亮光在閃爍，一只小煙花棒在對面的樓頂上被人點燃，在黑暗中算不得明亮宏大，卻又將沉寂的黑暗打破。

雖然一早知道同住在個小區，費俏還是不免驚訝，下巴離開手掌，緩緩起身站立來到欄桿前，隔著兩棟樓的距離看對面樓上的星光點點，為這黑暗中的些許亮光萌生歡喜。

在驚嘆于所見之余，費俏開始想怎么會這么恰逢其時，巧得令她莫名心跳快上一拍。

“你……在對面？”費俏的手指有些緊張，敲下一行字。

安嘉辰沒有在信息內回答這一問題，而是隨著對面樓陽臺上一盞燈的亮起，給出了再清晰不過的答案。安嘉辰站在燈下，光自上而下落在他的身上，身著居家服，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抬起沖她示意問好，微微頷首。

手機傳來安嘉辰的來電，費俏緩了一緩才回神，接起來放到耳邊時依舊有些不敢置信。

“月亮會再出現，一切也會再好起來，耐心些，費老師。”安嘉辰說。

“你一直知道我住在對面？”

“嗯。算是。”

“所以……你早就認識我？”

“我們的確不算初相識，至少對我而言。”

這樣的答案令費俏更為震驚，她在這里已經住了一年有余，沒料到自己與安嘉辰的距離居然是如此之近。其實，只要她抬頭就能看見對面的人，只是她每次坐在陽臺上時都在低頭看手機，從來沒有留意過自己對面樓上有什么人。

在費俏握著手機望向對面的人沉默間，黑暗緩緩消退，她抬頭，見到月圓在長久的穿行后終于再次突破烏云，雖然依舊若隱若，現但它的亮光重新顯露，不可阻攔。

翌日上午，費家兩對母女一起接費老太太回到老宅安頓。待老太太坐回到自己原來習慣納涼吹風的藤椅上時，笑得安心又滿意，說這才是自己最能舒心待著的地方。

“既然大家都在，留下來,一家人吃頓飯吧。”費老太太頗為高興，順勢提出了一則提議。

費可棲與費可楠互看一眼，然后不約而同地各自尋找了理由。費可棲聲稱自己還有些事要出去處理，而費可楠則寧愿明天再來一趟，也不愿意留在這里和費可棲共用一餐。

“都忙，那就算了。都回去吧。”費老太太擺擺手，有些失落。

“媽，您現在需要人照顧，這幾天都留在這邊陪您，我已經都安排好了，您不用操心。”費可楠接話。

“你這話說的是我不愿意留下來照顧媽一樣。你不在的時候，我也能留下照顧。”

費可棲不甘示弱，費可楠聽在耳里不甚喜歡地斜了一眼，但不想多生事端就沒多理會。可是僅是這樣的一個眼神，又讓費可棲緊跟著再說了話。

“那那那，就是這種表情，高傲什么呢。好像自己多比其他人多幾根骨頭一樣，老覺得自己比別人都強，高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