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

　　高考那天。

　　我起得很早，開心地為兒子準備簡單的早餐。

　　我聽說高考的時候，早上最好不要吃東西。

　　可是我的兒子，又怎么是普通孩子？

　　我已經為他做了十七年的早餐，每一天都是如此。

　　如果兒子今天吃不到我做的早餐，成績一定會下滑！

　　果然。

　　我轉身時，兒子已經開心地吃了起來，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

　　“怎么樣？”我問他。

　　他開心道：“就和往常一樣！”

　　和往常一樣！

　　這是對我飯菜最大的稱贊了！

　　一切都沒有變化！

　　沒有變化，才是事情最好的發展方向！

　　“好兒子，我們母子，終于要熬出頭了！”

　　“等你考上好學校，看誰還敢看不起我們！”

　　兒子輕聲笑道：“放心媽，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聽到這話開心極了。

　　每次我對這孩子有了要求，他總是對我說，不會讓我失望的。

　　而且事實也總是如此。

　　他從來都不會讓我失望。

　　永遠都是如此的優秀！

　　可就在兒子吃完飯，準備去考試的時候，他忽然對我猶猶豫豫的開口了。

　　“媽，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我坐了下來，認真地看著他：“說吧，媽媽聽著呢。”

　　我們母子總是這樣，有什么事情都是平等交流。

　　兒子躊躇了一下，忽然道：“如果我考上頂尖學校的話，能不能談女朋友？”

　　嗯？

　　我心里咯噔一聲。

　　我呆呆看著兒子，萬萬沒有想到兒子會對我說出這種話來！

　　我心里害怕極了！

　　我看到他臉上期待的神色，明白兒子這個時候，已經找對象了。

　　就像大嫂說的那樣！

　　他有可能！

　　會離開我！

　　“媽？”兒子依舊期待地看著我，期待從我嘴里聽到“可以”兩個字。

　　我也輕輕點頭，說：“當然可以！”

　　我是如此違心，生怕兒子因為我的拒絕而沒能考個好成績。

　　如果兒子不能考個好成績，如果他沒有考上最好的學校，那我這么多年的辛苦，就都白費了！

　　聽到我的話。

　　兒子當即欣喜若狂！

　　我分明看到他臉上綻放出了驚人的神采！

　　他的眼中像是有萬千星辰在閃爍！

　　“謝謝媽媽！”他開心地感謝，然后飛也似的沖了出去。

　　可我卻手腳冰涼，如墜冰窖。

　　我知道，我的兒子在離我越來越遠！

　　不！

　　我不能允許其他的女人，搶走我的兒子！

　　我唯一的兒子！

　　……

　　出成績那天。

　　我們送走了升學宴來慶祝的親朋好友們，兒子也說要和同學出去玩。

　　傍晚時分。

　　兒子回家的時候。

　　還帶著一個女孩。

　　他考了721分，能上最好的大學。

　　同樣。

　　他也將女朋友帶回了家。

　　這個女孩身材高挑，穿著一件紅裙子，皮膚白得像是從來沒有見過光一樣。

　　她手上的紅鐲子是如此的耀眼！

　　可當我看向女孩的臉時，立刻嚇壞了！

　　那是形同猛獸的臉！

　　一張嘴咧得極大，幾乎咧到了耳根處！

　　一根根的尖牙又細又長，數量又多，密密麻麻，犬牙差互！

　　她的眼睛幾乎全是眼白，只有針眼大的兩個黑眼！

　　似是鱗片，又好像某種獸毛的東西長滿了她的臉。

　　只有一頭金色波浪卷，像是人才能擁有的！

　　她沖我輕輕一笑：“阿姨好！”

　　她猩紅的長舌頭似是能夠纏住我兒子的脖子，然后將其活活勒死！

　　我渾身泛起雞皮疙瘩，后脊發涼！

　　絲絲縷縷的寒氣蔓延開來。

　　她的聲音又尖又細，像是獸爪劃過玻璃一樣，讓人心悸！

　　兒子帶回來一個女鬼啊！

　　我嚇壞了。

　　可我看向兒子的時候，卻見他溫柔地看著這紅衣的女鬼，目光是如此的溫柔！

　　那種溫柔，是我這個養他到大的媽媽，從來沒有得到過的！

　　我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腳，在一寸寸地涼了下去。

　　我知道，兒子是被迷惑了！

　　……

　　高考結束，已經過去了半年。

　　殺死那紅衣女鬼，也過去了同樣的時間。

　　清晨。

　　兒子抱著被活性炭層層包裹的尸體，緩緩睜眼。

　　我也從旁邊輕輕起身。

　　雖然昨夜被兒子將手臂壓麻了，但是我心里卻開心無比。

　　在兒子最艱難的時候，我還能陪伴他，為他分憂，這是我最為一個母親的幸福。

　　自從他殺死了那女鬼，將其制成干尸，每晚抱著睡覺。

　　我也會每晚抱著他睡覺，給予他安全感。

　　就像他小時候害怕了，會鉆入我這個母親的懷抱一樣。

　　無論他長多么大，我依舊是他的母親，是他的依靠。

　　唯一的依靠。

　　他起床。

　　洗漱，吃早餐，一絲不茍。

　　就像從前一樣。

　　他已經可以出去找活干了，雖然不是上學，可我看他從失去女友的悲痛中走出來，已經非常開心了。

　　當然。

　　要是他能夠振作起來，回到校園，我會更加開心。

　　畢竟全國最好的大學，是我們母子追求了很多年的目標。

　　但我知道那急不得，他還需要時間，消化這一切。

　　那紅衣女鬼雖然是蠱惑他，但兒子對女鬼的感情是真心實意的。

　　他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一切。

　　……

　　這半年來，我們母子謝絕了一切親朋好友的見面。

　　從沒有外人來到我們的房子。

　　畢竟這里。

　　有著一具尸體！

　　咚咚咚！

　　正在這時候。

　　門被敲響！

　　我當即被嚇了一跳！

　　我們已經斷絕了一切的關系，怎么會有人上門來？

　　我緊張地走近門前，從貓眼中看到了門外的場景。

　　是警察！

　　“兒子！快跑！”我近乎嘶吼！

　　來了！

　　他們還是來了！

　　他們要抓走我的兒子！

　　可當我慌張看向兒子的時候。

　　卻看他迷茫的臉上，忽然有了一絲解脫。

　　我嚇壞了！

　　兒子臉上不該出現這種表情的！

　　他應該離開這里！

　　他殺的又不是人，也沒有犯任何法！

　　那只是一具女鬼的尸體而已！

　　咚咚咚！

　　“程鵬！開門！我們知道你在里邊！”

　　“犯了命案還想跑嗎？快開門！”

　　我也慌了，趕緊扯住兒子想讓他從后窗離開！

　　“兒子快跑，我給你拖住！我就說都是我干的！”

　　可此刻。

　　兒子的臉上是如此的輕松，釋然！

　　竟然還有一絲解脫的樣子！

　　我心都快碎了！

　　我知道他這半年來遭受的煎熬。

　　可他根本沒有做錯什么，他只是殺了一個女鬼而已，殺死了一個迷惑他的女鬼！

　　此刻。

　　他已經不聽我的話了。

　　我拉不住他。

　　我看出了他想要結束這一切的想法！

　　咔！

　　門被他執拗地打開。

　　警察涌了進來，將他立刻控制住了。

　　“發現尸體了！”

　　“好小子！下手真夠毒的！”

　　“要不是我們多方查證，還真被你這么瞞下去了！”

　　我聽到這些話，眼淚瘋狂流了下來：“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你們聽我說！這是女鬼，我見過她的臉，根本就不像是人！”

　　“她想要迷惑我的兒子，我兒子反應過來才殺了她！”

　　“我兒子智商很高的，他門門都是第一，高考721分呢！是高考狀元！”

　　“他不會出錯的！他從來不會出錯！”

　　“他這么聽話，他從來都很聽我的話的！”

　　可警察們根本不聽我的話。

　　他們只相信證據和事實！

　　他們強行將我和兒子帶上了車。

　　車上。

　　看著兒子無神的雙眼，我心里痛苦極了。

　　都怪那個女鬼，是她的錯！

　　是她害得我們母子成了這般光景！

　　我忽然又記起當初怒罵那女鬼，將其趕出門的場景。

　　……

　　我記得那天，兒子帶著紅衣女鬼進了家門。

　　我心里又驚又怕，卻不敢聲張。

　　我為他們做了美味的飯菜，他們吃得香甜。

　　那紅衣女鬼的大嘴開合著，每次都能吞下許多飯食，前后上下四排長牙在不斷交叉。

　　她猩紅的舌頭將那只雞舔了又舔，然后看向我兒子，露出一個微笑，讓人后脊發涼！

　　我惡心得幾乎要吐出來。

　　可是兒子卻癡癡地望著他，是那么的深情。

　　我從未見過他露出過這種神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