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妃的舊事，國師昨日才與我說過。

　　樓玉書那家伙不知什么地方吸引了那與宰相平權的貴人，將將在云湘宮住了三日，便被那道骨仙風的老者帶走，成為了當朝國師首位親傳弟子。

　　昨日看過我那把劍后，少年便瘋了似的非拉著我去見他師父，非說不可辜負這把好劍，我一定得有與它匹配的劍術。

　　平日乖巧的少年纏起人來沒完沒了，我煩不勝煩，只能冷著臉陪他去了一趟國師府。

　　老者還是兩年前的模樣，一身潔白的道袍，不長不短的白胡子，手中執著拂塵。

　　他眼神平靜，冷淡的打量不加遮掩，我掀起眼皮同樣靜靜回視。

　　“師父師父！你去年贈我的那柄‘云嘯’寶劍哪里去了?我正想與阿姒得的那柄劍比一比呢？！”里屋傳來呼喊。

　　老者收回視線，和善又含著歉意的笑了笑，“小公主看笑話了，貧道先去助那不成器的弟子尋物，還請公主稍作片刻。”

　　我手指輕輕敲動木椅左側扶手，壓下心底莫名其妙的燥意。

　　“阿姒！你看我這寶劍與你那柄相比如何！”

　　少年未到變聲時期，音調清軟得像個女孩子。

　　我抬眼望過去，不期然觸及老者微微灼熱與方才全然不同的視線，我再次下意識輕捻指骨。

　　眉心微微一跳。

　　……

　　太子橫死在云湘宮，在母妃眼前生生咽了氣，我只想她會畏懼那些虛無縹緲的鬼靈之說、會擔憂前朝黨羽何時查出真相，何時押我畏罪……

　　我不曾想過，她會恨我。

　　國師曾與我說起，我母妃從前是東宮的丫頭，從小侍奉在太子身邊，只一次陰差陽錯才入了后宮，成了宮妃。

　　她與太子相伴十余年，若撇開身份，幾乎算得上青梅竹馬。

　　看她一身精細白嫩的皮肉，常常無自覺便出口的撒嬌，心情好時眉眼明亮的生動……便能看出，這哪里又是宮中那些真正做過奴婢的人該有的生氣。

　　想來從前在東宮，未必就真有人拿她當下人使喚。

　　我猜到了，她從前或許會對太子有情。

　　畢竟傳聞里，早年間的太子溫潤如玉，謙謙君子，遠不似后來好色荒唐，是京城無數女兒家的春閨夢里人。

　　可是我沒猜到，我猜不到。

　　這么久以來的羞辱，違背倫理的強迫，哪怕最后太子甚至想將她作為兄弟之間的玩物，甚至對她不足六歲的女兒起了yín yù。

　　她還放不下那點情。

　　我母妃生的漂亮，一雙手也生的漂亮，當那雙手顫巍巍握著匕首刺進胸口、指尖微微染上血色。

　　就更漂亮了。

　　她又在哭，這個漂亮的女人，好像總那么愛哭。

　　“對不起……阿姒……母妃對不起你……”

　　“可是你殺死了殿下……那……那是你的生父啊……母妃……母妃再沒有辦法原諒你了……阿姒”

　　“你體諒母妃……你不要恨母妃……若不殺了你……我該如何向殿下請罪……我有何顏面下去看他！你不應該殺他的……阿姒……你該死……你不要恨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