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吃痛的摔在地上，抬頭看見又是秦香?！?/p>

而她身后站著的，依舊是那位清冷高貴的謝家二姑娘?！?/p>

“又是你？真晦氣！”秦香氣道，又回頭關切著：“念念，你的腳沒事兒吧！我立刻叫府里的醫師給你看看！”　

江月這才瞅見，謝念念那雙白繡鞋尖尖上，蹭了點灰。　

“對不起，我一時失了神……”　

秦香又打斷道：“失了神？你知道念念這雙鞋多貴嗎？千金難求！”　

千金？！　

江月心底一驚，再次看向她的腳。

謝念念卻不耐煩的嘆了口氣，擺手道：“再貴也不過是雙鞋子，我從不放在心上。更何況鞋我只穿一次，明日便扔了?！?/p>

她語氣停頓一下，江月似乎感受到她目光的審視。

“何必在此浪費光陰？”

說罷，便扔了秦香自顧的上樓。

見正主走了，秦香狠狠剜了她一眼，也跟著去了。

“千金……”

江月喃喃道，又暗暗想：

人各有命?！?/p>

若是比了，越比越賤，活該讓自己不開心。　　　　　　

她已經還了債，買了藥，日子都好起來了！　

越想，她越覺得身上有勁兒，腿腳也快起來了！　

她忍不住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祖母！　

穿過長長的一段路，迎接她的卻是一片慘白?！?/p>

她的笑容僵在臉上，行尸走肉般的走進家，看著多日不見的江明跪在地上哭，她心中甚至有點松了口氣?！?/p>

“是，是母親…?”　

她試探的問道?！?/p>

“你胡說八道什么？！”　

一聲尖銳從身后響起，徹底打碎了她最后一絲幻想。　

江母氣急敗壞的從她身后走過來，狠狠掐了她一下：“死丫頭，咒你娘？！是你祖母不忍心拖累我們，這才大發慈悲的登上西方極樂世界！這是喜喪……”說著，又一腳踢在江明身上：“哭什么哭，你娘又沒死！”　

“早不死玩不死，偏偏這個時候死！”江母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江月：“你還得給她守孝三年！那劉老三饞你跟饞什么似的！三年啊！”　

“真是到手的鴨子都飛了！”　

江月徹底失去所有的力氣，頹然的將手垂在兩側，藥落在地上，滾到了靈堂?！?/p>

江母撿起來，聞了聞，滿臉心疼道：“哎喲！人都死了你買什么藥??！”　

又嘟囔道：“這藥貴的很吧，能退嗎？這浪費……”　

江月已經聽不見她說什么了?！?/p>

她只覺得身體輕飄飄的，下一秒，便一頭栽了過去?！?/p>

……　

醒來時，她被人塞了一封信，說是祖母留給她的?！?/p>

信里寫的，是祖母如何成為京都第一繡娘，又是如何同祖父相愛，為他上下打點謀前程得了侯位，生兒育女?！?/p>

寫到祖父辜負自己時，字也跟著暈開，想必是哭過?！?/p>

而后，又是隨他淪落城南?！?/p>

即便如此，心中還是有‘浪子回頭’的妄念?！?/p>

最后，他死于花柳，她成了廢人，但萬幸自己一身的本領都給了江月。　

祖母說：“月兒，我有本領，卻是個蠢的，錯信了人?！薄?/p>

祖母還說：“祖母老了，沒力氣也沒本事帶你離開城南。萬幸還有條命，能保你最后一程?！薄?/p>

江月這會兒才明白，原來祖母什么都知道?！?/p>

正因為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做不了。但凡是人到了絕境，都會生出用命搏一搏的念頭?！?/p>

祖母，是為她而死。　

她卻沒落一滴淚。　

只是靜靜疊了信，換了孝服?！?/p>

連江母都感嘆她是個鐵石心腸的。　

就這么守了三日靈堂，才回房睡下。　

直到夜里她被凍醒，下意識往身上一摸?！?/p>

空空蕩蕩?！?/p>

四月的天還帶著寒氣，她就這么橫在榻上，如今連個給她蓋被子的人也沒了?！?/p>

那一瞬間，她心底涌上一絲酸楚，緩緩順著血液，彌漫到她的周身，涌上她的眼眶?！?/p>

隨即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痛苦，和孤獨。　

她此時才不得不接受。　

這世間。　

再無一人愛她。　

……　

江月只哭了一夜，三日的喪假一到，江明依舊去賭，母親依舊嫌惡?！?/p>

她也依舊早起，梳了個簡單的發髻朝鎮上走去?！?/p>

日子還是要過，工也還要做?！?/p>

以前她是為了祖母才沒離開。　

雖然現在婚期推遲，但三年后呢？不會有張老三，王老三，趙老三？只要她留在這爛泥坑里，她就會越陷越深，看不見天！　

她沒時間哭，沒時間去自怨自艾，她需要錢，很多很多錢好讓她逃離這里?！?/p>

好在拖祖母的關系，她在鎮上最大的萬寶樓做工，這些年她手藝不錯，又會察言觀色，還算爭氣的從一個繡娘做到了管事?！?/p>

可一個月的月錢，也才五十文。加上去趙家，張家，林家做繡工的錢，三四百文?！?/p>

遠遠不夠。　

她突然想起了謝沉舟?！?/p>

不過是用過的帕子，踩過的鞋，隨隨便便就能賣到成千上萬兩的天價！　

她不禁心中暗嘆，還是富人的錢好賺些?！?/p>

正想著，門口便停了輛馬車?！?/p>

她眼尖，雖是極力的遮掩，但那馬車的紋路還是上好的金絲楠木，連駕車的馬夫，都是個氣宇軒昂，身著好料子的?！?/p>

江月滿臉堆笑的迎上去：“這位客官，瞧點什么？”　

那馬夫頗為傲氣，略帶嫌棄的掃了一眼：“不必麻煩了?！薄?/p>

言下之意，便是你這兒我沒什么能看的上眼的！　

江月笑著，心中不禁嘀咕：這種高門大戶家的下人，最喜歡這幅做派，拿腔拿調的，在自家主人面前點頭哈腰，在他們城南人眼前，又是一副主子作派?！?/p>

可江月只是笑了笑，又問道：“客官需要什么，不如直接同我講，我去拿來。”　

那馬夫的臉色一頓。　

“你怎知道，你有我想要的東西？”　

江月心中翻了個白眼?！?/p>

默默罵道：廢話，不是來要東西的，難道來城南賞風景啊？　

嘴上卻說道：“許是小的，同大人投緣。”　

‘大人’！　

一句抬舉果然讓那馬夫喜笑顏開，不禁點頭道：“你這丫頭，倒是伶俐懂事?？蓵樉€活？”　

江月點頭道：“略通一二?！薄?/p>

馬夫又打量了她幾下，頻頻點頭似是滿意的很。　

“跟我走吧。”說著，便從懷中掏出布條?！?/p>

江月心有余悸，這世家貴族，玩的還挺花?！?/p>

見她猶豫，馬夫譏笑道：“放心，事成之后，可得萬金。”　

江月眼睛一亮，隨即接下布條蒙上眼睛：“怎可勞煩大人親自動手?！薄?/p>

她上了車，雖是轉了個九轉回腸，但這條路她走了數百次，這個味道她也聞了數百回?！?/p>

這是……　

去了城北？！　

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