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歷帝駕崩，舉國哀悼，大歷百姓摘冠纓、服素縞，禁喪服嫁娶活動。

以往繁華的云都城人聲寂寂，可未央宮中某一處卻燈火通明，人聲喧囂，細聽，竟是一眾女子凄厲的慘叫聲。

堂下的太監執著鞭子，向殿首女子稟報道：“娘娘，這些花坊舞姬都沒氣了。”

殿首孔雀椅上的女子眉眼精致，素色曳地鳳袍纖塵不染，聞言，卻緩緩勾出一絲笑。

她看向大殿左側，雕花大柱上還捆著一個女子。

雪膚花面，眉目如畫，端的是一位傾城姝人。

那女子身穿秋香色蜀錦宮裝，斜簪累金絲翠羽鸞鳳釵，縱使此刻衣衫破爛，身上傷痕道道，卻仍不顯落拓。

就是這份如立云端的氣質，最讓李煦敏惱恨。

“葉蓁蓁，本宮知道你骨頭硬。不過，看著你花坊中的姐妹為你而死，你就一點不愧疚？”

葉蓁蓁才不會讓李煦敏如意，她冷笑著吐出口血沫：“李煦敏，你用蠱毒害死了皇帝，謀朝篡位，如今又虐殺無辜之人，就不怕天譴嗎？”

坐在孔雀椅上的李煦敏眉眼間兀地一緊，眼神中透過幾絲慌亂，而后很快定下心神。

“淑妃怕是瘋魔了，是你害得陛下仙去，如今卻大放厥詞，污蔑本宮，本宮處置爾等同黨是替天行道，何來天譴一說。”

不過李煦敏終是怕隔墻有耳，伸手拿起身邊宮人托著的匕首，拍了拍葉蓁蓁的臉頰，流露出克制不住的嫉恨與得意。

“皇上把什么都給你，不就是憑著你這張臉嗎？現在，本宮就毀了她。”

只見李煦敏拿起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往葉蓁蓁的臉上劃了一刀。瘡口從左邊眼眶一直蔓延到臉頰右下方，深可見骨。

葉蓁蓁咬著牙咽下痛，抽著氣，勉力用平穩的語氣說道：“你永遠不會反思你自己，你的狠毒、可怖、獨霸專橫才是讓他遠離你的原因。我算什么？”

李煦敏恨極，尖叫出聲。

她扔下手中的刀，拿起鞭子，狠狠鞭笞了葉蓁蓁數十下，又哭又笑道：“你算什么？你算什么？他死前可一直都喊著你的名字，死不瞑目，你心里卻絲毫沒有他？可笑！”

她拿起匕首，往葉蓁蓁的心口處狠狠地插進去，怨毒地說道：“你死后，不葬妃陵，不受節奉，本宮會命人將你的尸首扔到亂葬崗，還有你那些姐妹的尸身，本宮會統統扔去喂狗！”

葉蓁蓁怒瞪著她，眼中幾乎要沁出血來，然而卻絲毫動彈不得，生命緩緩流逝，思緒不由自主地越飄越遠，回到自己跌宕起伏的前半生。

想當年，她的父親是從二品參知政事，母親出身望族，年少的她自由恣意，可抄家滅族之禍卻一夜而來， 而那場殺身滅族之禍的始作俑者，正是明歷帝的母親李太后。

父親斬立決，母親自縊身亡，她帶著妹妹從林府逃了出來。

她們逃亡多日，被逼入絕路跳崖，醒來后她成了錦繡花坊里的葉蓁蓁，而妹妹卻追隨父母而去，從那天起，她的心便死了。

花坊娘子夭娘可憐她自由飄零，多年來待她如親生女兒，從不肯讓她接觸風月中事。

她跟著師傅學習針灸醫術，行走江湖，給窮苦無依的老百姓免費問診，那時候的她以為自己的一生就是這樣，游走于山河湖海，救濟貧民。

誰知那一日她救了微服出宮的明歷帝，卻被他以花坊眾人性命為籌碼，納入宮中。

那時她才知道她救了自己的滅門仇人的兒子，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如今又因為那個男人，害了她在世上唯一珍視的姐妹們……

末了，葉蓁蓁氣息漸絕，腦海中只隱約聽到聲聲回響，“可悔矣？”

“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