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太漫長，月被云遮住，鍍?nèi)碎g一層墨色。

　　我下床合上窗戶的時候聽見挽江起床的聲音，沒一會就見她披著衣服提著燈，一邊走一邊揉著眼睛問我：“娘娘，您怎么醒了？”

　　我因為吵醒了她心里有些愧疚，拍拍她的肩小聲和她說：“去睡吧，我只是起來關(guān)個窗戶。”

　　她還沒睡醒，看起來有些傻傻的。聽見我說完話反應(yīng)了好一陣，突然紅著眼圈和我說：“娘娘，你大可以支使挽江做的，你可以依靠挽江的……”

　　我不知道她怎么就哭了，被驚得有些不知所措。

　　“娘娘小產(chǎn)后就總是一個人憑欄遠眺，太子妃娘娘不在的時候便一整天都不說話，我真的很擔心娘娘……”她抬手撫我的發(fā)，借著她掌間提著的燈，我瞧見她眼里映出的我面色蒼白瘦削不堪，也瞧見她藏在眼淚里的心疼。

　　“我也是娘娘的依靠啊……”

　　是我一直忽略了挽江，忘記了她也是在乎我的人。我緊緊抱住她，鼻尖忍不住發(fā)酸。

　　在這長夜里，有人為我撥開了遮住明月的云。

　　使我不再孤單。

　　冬日里總有很多值得期待的事。

　　年關(guān)將至，應(yīng)尋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帶我出東宮置辦年貨。

　　和時刻冷清的東宮不一樣，這個時候的京城街市熱鬧極了！

　　無論是走街串巷叫賣小吃的商販，還是酒館里傳了十里遠還醉人的酒香，亦或者是天街下那個老者賣的糖人，無一不讓我留戀。

　　我總是賴著不肯走，要再聽老者講一個故事才肯回去。

　　這是我一年里唯一任性的一回。

　　應(yīng)尋總是笑著允我，再帶著寵溺輕輕刮一下我的鼻尖，與我說：“爾煙，你剛才就說過這是最后一個故事了。”

　　要過年了，戚華月鬧著想家，前幾日就被戚華黎接回去了。走之前她還特意來找我一趟，遞給我一張長長的小吃名單，看著我在上面畫滿了十五個對勾才心滿意足收好名單走了。

　　走之前她還和我說：“爾煙姑娘，明年再見啦！”

　　真好呀，要過年了。

　　挽江最近也很高興，明明布置寢殿忙的她腳不沾地，可她一點不見乏，總是笑吟吟的，一邊干著活一邊贊嘆：“真好啊，過年真好。”

　　新年的時候應(yīng)尋從宮里吃完年夜飯連夜趕回東宮，他看見我在門口等他，遠遠朝我招手。

　　他一張俊臉被風(fēng)吹得生紅，像個紅蘋果。

　　我沒忍住笑出聲，他看著我笑，沒一會兒他也笑了。

　　我看見煙花升空炸開絢麗的花朵，也看見他凝視著我的雙眸，那比煙花還要燦爛。

　　煙花落盡，應(yīng)尋環(huán)抱住我，將情話訴與這漫漫雪夜。

　　他說：“遇你，吾此生再無憾。”

　　過完了年應(yīng)尋又忙了起來，聽說是西北蠻夷又挑起了戰(zhàn)火，他作為太子需得日日伴君側(cè)為君分憂。

　　他偶爾回東宮也只是去戚華月那里用一頓餐，隨后便又要趕回宮里去。

　　戚華月在應(yīng)尋第一次進宮的當天就回來了，她帶著兩箱子糕點，看見我歡歡喜喜朝我奔來：“爾煙！我回來啦！”

　　她一襲紅裙奔入我懷抱，像一團煙火直沖進我的胸口。

　　我和歡喜撞了個滿懷。

　　戚華月回來了之后整個東宮都熱鬧了起來，人人提起她都笑，好像她才是新年的意義。

　　“爾煙姑娘，過年就該穿紅色才好看嘛！”她給我整理著撒嬌求我套上的紅裙，滿意地笑瞇了眼睛。

　　我總嫌紅色太過艷麗，應(yīng)我年齡的其它顏色又太過嬌俏，所以這幾年來除了國宴那一場我穿了粉紅水袖，平素都是一身白。

　　只可惜，沒能給應(yīng)尋看看我穿紅裙。

　　初五這日應(yīng)尋回來了，在戚華月寢殿用過了晚飯，隨后來我的寢殿找我，他問我最近如何，有沒有好好吃飯。

　　我看他眉宇間凝起的結(jié)，看他眼下青黑如墨，下頜瘦削如刀割，想來最近是累極了。

　　我將他攬過來，讓他躺在床上枕在我的膝上，指尖探進他的發(fā)里，輕輕揉他的頭。

　　他半瞇著眸看我，用手指勾我散落在肩膀上的發(fā)。

　　良久，他對我說：“爾煙，苦了你了。”

　　“殿下，爾煙不苦。”我見他有了倦意手下動作越發(fā)輕柔，“苦的，一直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