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庭將近一個月沒給自己打過電話，看到手機里浮現出他的來電顯示，葉靜菲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夢。　

　　她確實加班太晚太累，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手機震動才把她喚醒的。　

　　葉靜菲急忙理了理頭發，定睛一看，也不是視頻電話，只是語音電話，又清了清嗓子，不想被肖庭聽到聲線發現她睡了，覺得吵醒了她。　

　　準備就緒，她才接起電話：“你下班了？吃飯了沒有？”　

　　面對葉靜菲的期待和關心，肖庭似乎不知道怎么回應，沉默了一會，才坦白說道：“對不起，我最近真的太忙，科室里有一位請假去結婚了，主任又臨時接了任務去外地參加交流會。”　

　　葉靜菲明白了，期待也落空了，還是努力擠出笑來鼓勵戀人：“那你一定很辛苦，現在挺晚的，吃過飯了嗎？再忙也要爭取按時吃飯，別累壞了自己，還有很多工作等著你呢。”　

　　葉靜菲越是關心和體貼，肖庭心里越是不好受。　

　　醫院的事情太忙，每一位患者的情況都要照顧到，他的全部心思和時間都投放在里面，連電話都沒有給葉靜菲。　

　　今天晚上抽空給葉靜菲打這個電話，根本不是要關心女朋友，更不是打算約她見面。　

　　“我會的，給你打電話這會，我就泡面了，打完電話正好可以吃。”　

　　肖庭望著眼前的泡面，剛剛注入了開水。　

　　他今晚還要整理明天兩個手術的資料，最后確認一遍整個手術的流程和人員安排，還有兩份新入院的患者檢查報告等著他，等他看完了為患者們安排下一步的治療計劃。　

　　他只有這十分鐘的時間，葉靜菲恍然大悟：“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說吧？那你快說吧，說完了吃面去，面泡久了不好吃。”　

　　“我心里想什么都逃不掉，不用看著我的眼睛，你也能看透我。”　

　　肖庭長舒口氣，感慨了一句，才說出這通電話的用意：“我上次不是給你介紹了一位患者，她想換一位診療師，我提議她可以直接換一家心理診療所，她又不愿意，說你們那里離她家近，晚上也有開，方便。”　

　　肖庭在醫院工作，遇到了有心理疾病的患者，或者有患者找他聊心事，覺得有需要咨詢心理診療，肖庭都會推薦葉靜菲。　

　　科室主任提醒過他，最好避嫌，一片好心好意，免得最后變成了幫女朋友拉生意，落得一個污名。　

　　主任當時還提醒過肖庭，“可別到時候兩頭不是人，難做人啊。”　

　　肖庭自認問心無愧，他出于好心幫患者推薦一位負責、專業能力強的心理診療師，只是剛好這位心理醫師是他女朋友。　

　　“怎么了？那位患者的情況好轉了很多，最近一次的測試，她已經從重度抑郁減弱到中度抑郁，我把藥量也給她減少了，同時教給她一些新的調整方式。”　

　　葉靜菲一頭霧水，不明白患者為什么提出要換診療醫師，也不是打算轉到其他心理診療所，單純對她不滿意嗎？　

　　“是我的個人問題嗎？她對我的工作，還是什么方面有不滿意的？”　

　　葉靜菲小心翼翼試探，肖庭有口難言，泡面的味道飄散出來了，他明明一整天沒吃東西了，卻提不起半點食欲。　

　　“你不要多想，我們在醫院工作也會碰到類似的事情，患者跟醫生之間也有適配度，不是任何一方的問題，只是剛好不適合，需要調整一下。”　

　　肖庭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他永遠是被大家選擇和信任的那個人。　

　　葉靜菲心涼了大半，別人跟她說這種門面話，她能接受，肖庭不應該這樣，他應該實話實說，那名患者要更換心理醫師的真正原因。　

　　“是不是最近那些傳聞，她聽到了？還是在網上哪里看到了？”　

　　葉靜菲又不是在山窩窩里，手機剛換上了5G沖浪，前些時候網上曝光了一位“自己心理有病也能當心理診療師”的女心理醫師。　

　　葉靜菲不愿意去妄作猜疑第一個曝光發帖的人是誰，也不想去分析誰買的熱點，誰在擴大話題，更不想知道那些“匿名知情人士”添油加醋出自什么心理。　

　　她意外的是，平時覺得自己人緣還不錯，沒想到得罪了不少人啊。　

　　她這個戀愛依存癥，她這個心理毛病，大學時代就有了，當時也沒多想，身邊親近的同學、舍友基本都知道。　

　　肖庭沒回答，這種時候的沉默就是默認了，如果跟最近的傳聞沒關系，他會坦然地說“你想多了”。　

　　“小菲，你要不要請個假？當然，你沒有去理會那些傳聞，依然專心做自己的工作，很敬業，這樣做也是對的。但是，你承受著這些壓力繼續工作，我又沒時間多陪你，我怕你一個人。”　

　　肖庭嘆口氣，葉靜菲反而倒吸了一口氣。　

　　入冬了嗎？什么時候開始，夜里的空氣已經這么冰寒，只不過吸入了一口空氣，就覺得整顆心都要被凍住了。　

　　“肖庭，任何人都可以質疑我、試探我或考驗我，哪怕最后他們依然決定要否定我這個人，否定我的能力，我都忍耐。但是，你不應該。”　

　　葉靜菲誤會肖庭，以為他是覺得自己本身也有心理疾病，有戀愛依存癥，所以擔心自己不夠專業，不能夠幫助他的患者。　

　　“我、我不是，你誤會了，小菲。”　

　　肖庭接連工作了一整天，眼前還有堆積如山的事情要處理，明天還有兩臺重要的手術，他腦海一片混沌，連解釋和安慰的話語都組織不出來。　

　　“說到底，就是患者在你心中比我重要，對吧？呼，沒關系，我知道你就是這樣的人，所以我那么喜歡你。”　

　　葉靜菲輕輕笑了，不等肖庭回答就掛斷了電話。　

　　洛米對好姐妹又一次發生了感情毫不知情，還把跟宋久甜蜜約會、遇到了8年前偶然認識的女生這些開心事告訴她。　

　　“小瑩這次是跟她丈夫回來參加親戚的婚禮，臨時有一個緊急會議要趕回去參加，下次她跟丈夫再回來，我介紹你們認識，你們肯定也聊得來。”　

　　洛米說得興高采烈，已經開始期待三名偵探懸疑題材愛好者的相聚，總覺得到時候她們要從早上開始約，整整一天的時間都不夠她們分享。　

　　白一峰站在辦公桌前面，一臉“我有話跟你說”的嚴肅表情，洛米忙跟葉靜菲打了個招呼，掛斷電話。　

　　見她結束了通話，白一峰又朝茶水間方向看了一眼，確認許諾楠還沒有回來，才對洛米說道：“那份項目報告書和數據，你看過了嗎？”　

　　洛米拿回家之后，熬了一夜通宵就仔細看完了。　

　　她搖搖頭：“最近沒時間，教授也說了，不著急，可以同步著手把新項目的計劃書細化，其他實驗室也可以先進行調研和資料收集。”　

　　白一峰氣得一拳頭砸在旁邊的桌子上，打斷洛米的搪塞和敷衍。　

　　“呵，你是什么樣的人，我能不清楚？洛米，別人再怎么不理解我要做那個項目的決心，你都應該理解，至少看完了那份數據之后，我相信你知道那個項目是有操作性和可行性的，哪怕我們這一代人實現不了，還有一代代的研究員啊。”　

　　洛米剛來研究所，白一峰就知道她是自己晉升路上最大障礙，也是自己未來科研成果路上的最強敵手。　

　　但是，白一峰更希望和她成為伙伴、搭檔，他的實驗操作能力和數據收集能力，再加上洛米的分析能力和創新能力，他們肯定能做出驚艷行業的研究成果。　

　　教授這樣期望過，白一峰心里也是認同的，只是他比洛米更需要一個表現的機會，這次秘密數據才會瞞著她，打算搶先一步拿到第一助手的位置。　

　　進一步的研究，白一峰是歡迎有能力的洛米加入，以第二助手的身份來輔助教授和自己。　

　　那天洛米激動地沖進教授辦公室，白一峰以為，她是進去質問教授為什么不讓她第一時間參與項目。　

　　洛米竟然對這個項目提出了反對，她第一次那么強烈地發表自己的想法，還是跟教授、跟自己相悖的，白一峰震驚了好幾天。　

　　震驚之后就是疑惑，按照他對洛米這個科學工作狂的了解，她不可能對這樣具有挑戰性和劃時代性的研究項目沒興趣啊。　

　　她是不是打算以退為進，想要反對這個項目，來交換一些條件，比如第一助手的位置？　

　　白一峰心里還有過這樣的忐忑不安，今天再試探洛米的態度，又讓他否定了自己的猜疑。　

　　“為什么你要阻止我們做這個項目？你是真心阻止我們，不希望我們進一步研究那些數據，就像是不希望我們追查到那些數據的主人是誰？”　

　　洛米被白一峰這番話嚇得心臟都漏了一拍，警惕地盯著他那雙犀利的眼睛，不敢隨便回答。　

　　低估他了，以前還誤以為白一峰跟自己是同一類人，都是情感遲鈍、一心只想搞科研的超級宅男。這么看來，他可比自己厲害多了。　

　　與其說蹩腳的謊話，漏洞百出被抓住把柄，還不如沉默是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