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喧鬧了一天的小鎮又重歸平靜。

浴桶里飄出一股草藥的氣味，霧氣蒸騰，而張沖景正泡在里面，眉頭緊皺。

一般習慣了草藥的人覺得這氣味聞起來很舒服，可多數人就很厭惡了。

就像涂小月，分明與之隔著一面墻壁，卻依舊受不了這氣味，直到跑去店鋪門口，吹了吹似有似無的夜風，方才安靜了下來。

“這藥浴對恢復外傷很有幫助。”

張恪坐在院子里，抬頭望了眼天上的星星，思緒飄出很遠，那個遙遠的故鄉，霧霾肆意的城市，高樓大廈燈火輝煌的世界，在張恪的記憶里逐漸模糊了起來，像一場夢。

一旁的馬遠看著張恪沒有說話，他察覺到眼前的先生似乎有心事。

“再過幾天玄云宗的收徒大典可就要開始了，要是能拜入玄云宗你們可就要走運了。”

張恪打趣道。

誰料馬遠卻說道：“先生，我就不去碰運氣了，等沖景好些了我便回家，這幾日多謝先生的收留。”

張恪訝異道：“那可是人人向往的仙家福地，這么好的機會不去試試怪可惜的，再說了你千里迢迢從海州來到這里，不就是為了碰碰運氣嗎？”

“我知道我資質差，試了也是白試。況且我是家中獨子，要是運氣好真上了山，父母怎么辦？”馬遠苦笑著搖了搖頭。

張恪驚訝還有人會拒絕求仙問道的機會，但再想想馬遠的話又覺得眼前人似乎才是那種比山上求仙問道的人更值得尊重的人。

畢竟凡人能抵住修煉成仙這種終極誘huò，可見其心性之堅韌。

試問世間有多少人為了那虛無縹緲的仙字拋家舍業，就算最后修得了真法，可他還是他嗎？

繼而張恪不解地問道：“那你跑這么遠的路來這里干嘛？”

馬遠聞言，回頭看了眼張沖景所在的屋子。

“算是還個人情吧！”

張恪啞然，也沒有多問，畢竟是人家的私事。

這時，涂小月跑到后院。

“那個老道士的隨從又來了！”

張恪聽后茫然什么老道士，隨即又明了了過來，涂小月說的是落虛道人。

昨晚之后，涂小月對玄云宗的人怨氣可是很大。

來到店中，見是蘇山韻和穆凌雪，張恪心想這不才把我店里搬空嘛，怎么又來了？難不成是質量出了什么問題？來找我麻煩的。

二人見到張恪，拱手行禮道：“前輩！”

“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嗎？”

張恪看向二人。

“沒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家師想在小鎮發展一下產業，可能以后就有玄云宗弟子常駐在鎮子里了，怕影響到前輩，遂來通報一聲。”

蘇山韻說道，這是他和穆凌雪商量好的計劃，落虛道人也同意了。畢竟想接近張恪也不能太直接，婉轉一點總是好的。總不能對張恪說我要接近你，住進你店里，天天看著你。現在在玄云宗眼里，張恪就是個隱世高人，得罪不得。

張恪聽后內心哂笑，這是要接近我的節奏啊！

不夠他也沒有太過抗拒，畢竟自己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能與玄云宗交好，也算是一層保障。

“不影響的，我倒希望你們能拉動鎮子上的經濟，讓鎮子上的居民都能富足一點。”

兩人沒太聽懂什么拉動經濟的話，不過卻也聽出來張恪對他們的到來并不抗拒。

之后又隨意聊了幾句，兩人告辭，回到剛剛買來的街邊鋪子，這鋪子與張恪的緣恪齋格局差不多，此時里面也是空蕩蕩，還沒想好要做什么生意。

這里離張恪的緣恪齋不遠，但也不是很近，畢竟想接近大佬，意圖不能暴露得太明顯，要婉轉迂回，不能惹人生厭。

緣恪齋。

燭光里，張恪想著左右沒事，便又作了幅劍舞圖，和涂小月留下來的山水畫一左一右掛在墻上，讓店里不會顯得那么空蕩。

作完畫，其實還早，張恪又計劃起了擴張鋪子的事。

就這樣，一夜無話。

……

清晨，張恪起來后，馬遠已經將院子和店鋪都收拾停當，正準備去買早點，可是剛打開門，就見蘇山韻和穆凌雪拿著早點恰好從緣恪齋門前經過。

兩人走近店里向張恪問好，蘇山韻說道：“恰巧早點買多了點，前輩你們一起吃吧！”

張恪扶額，那可真的好巧啊！

張恪抬頭，看到不知何時門口站著一個氣勢凌厲，不怒自威的老者，正盯著店鋪牌匾看。

蘇山韻和穆凌雪見狀大驚，他們認識眼前人，不正是鶴青宗宗主楊天龔，不禁戒備了起來。

張恪見狀問道：“這人有什么問題嗎？”

“這是鶴青宗宗主楊天龔。”

鶴青宗滅了穆家滿門，穆凌雪見到鶴青宗宗主自是滿目怨恨，恨不得殺之而后快，生痰其肉，生飲其血，奈何修為太弱，不是人家的對手。

“此人心狠手辣，一向做事不擇手段，前輩當心！”蘇山韻補充道，又見穆凌雪還在身旁，不好直擊人痛處，便將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張恪不知鶴青宗滅了穆家滿門的事，心想，剛走了玄云宗掌門又來了鶴青宗宗主，來頭都這么大，我還真是顏面生光啊！

而楊天龔此時心中更是震驚，這小小一家店鋪，門口的題字竟然蘊含著這么磅礴的劍意，書寫者又是何等高深的境界，竟是比自家劍池里的劍字還要恐怖。

楊天龔收斂心神，不去刻意觸發劍氣，抬步走入店中。

楊天龔看到蘇山韻，像是熟人見面一樣，語氣平和地問道：“蘇長老，多年不見竟已修得金丹，恭喜恭喜啊！”

蘇山韻皺著眉頭向前一步，將張恪護在身后，才說道：

“楊宗主才是厲害，一身元嬰修為好生威風！”

楊天龔聞言哈哈大笑，轉頭又看向滿目血色，眼神都快要殺人一般的穆凌雪，似是忘了不久前正是他屠了穆凌雪穆家滿門，倒還像是一個長輩一般，和藹地問道：

“呦！這不是穆家的小丫頭嘛？你怎么也在這里。”

見穆凌雪不言不語，楊天龔也不氣惱，依舊隨和地望向張恪。

“想必這位便是掌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