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分手的第二天，方清說遇到了一個很喜歡的女孩子。

　　喜歡？不是“適合”？我沒忍住，狠狠地罵了他一頓。

　　可這一次，他竟然抬頭打斷了我。

　　他紅著眼說：“我真是受夠你了，顏鹿”

　　1

　　今天是我跟方清分手的第二天。

　　他說他遇到了一個更適合自己的女孩子。

　　我忍了忍，問他是適合還是喜歡。

　　他撓頭想了想，不確定地說大概都是吧。

　　然后我實(shí)在沒忍住把他罵了一頓，事后回想起來的時候頗有些罵街的氣勢。

　　他一開始低著頭任我罵，后來他也眼眶紅紅的開始回懟。

　　“我真是受夠你了顏鹿，你總是這樣自以為是，從來沒考慮過我的感受。”

　　“私底下是這樣，在別人面前也是這樣，在你心里到底把我當(dāng)什么？”

　　“一個隨叫隨到的寵物還是一場賭局的勝利品？”

　　一字一句，都是委屈。

　　我哽了一下，我從未想過方清和我在一起有這么多委屈和不滿，原來他一直都不開心。

　　那天，我在我家樓底下愣愣地聽方清控訴了我半個小時。

　　整整半個小時，他列舉了不下五十條我的缺點(diǎn)，還順帶著列舉了證據(jù)。

　　我記不得我是怎么回的家了，只記得我躺在床上的時候，腦海中還循環(huán)著方清聲淚俱下的控訴，我甚至懷疑我和他是不是拿錯了劇本。

　　該哭的不應(yīng)該是我嗎？

　　被分手的不是我嗎？

　　可為什么他哭的這么慘？

　　后來我漸漸想明白，那大概是喜極而泣吧，或許，我給他的戀愛體驗(yàn)實(shí)在是糟糕。

　　我和方清是大一剛進(jìn)學(xué)校認(rèn)識的，那是學(xué)生會的新生見面會上，我們輪流著一個接一個上去自我介紹。

　　輪到方清的時候，原本他挺直了背往前走，坐在后排的我只能看見他清晰的下頜線。

　　看著他一身的黑色衛(wèi)衣，心里想這人是不是有點(diǎn)高冷啊。

　　結(jié)果下一秒他就被自己鞋帶絆倒，摔了個踉蹌。

　　大家都哄笑起來，氣氛逐漸熱鬧。

　　后來他紅著臉介紹自己，我眼神追著他，感覺這個男孩子可真有意思，濃眉大眼的，沒想到是個憨憨。

　　在之后的學(xué)生會活動中，我們才正式開始認(rèn)識，他告訴我他是哲學(xué)系的，我心說我知道，自我介紹的時候就知道了。

　　但我還是回了一個禮貌的微笑，“我是化學(xué)系的顏鹿。”

　　那天他問我，他是不是一場賭局的勝利品。

　　我想和他說不是，可我卻什么也說不出。

　　因?yàn)槲液退谝黄鸬拇_是因?yàn)橐粓鲑€局。

　　大一的時候，學(xué)生會聚餐，大家吃完之后就開始玩游戲，而活潑開朗善于交際的我和長相高冷實(shí)際憨憨的方清很快就成為大家打趣的對象。

　　甚至有人打賭說我和方清一定會在一起。

　　那時我不以為意，心里想著我和他現(xiàn)在頂多算是關(guān)系一般，在一起個錘子。

　　大家把這個賭局拿到了明面上，還讓我們兩個下壓。

　　剛進(jìn)大學(xué)的我們年少輕狂，玩起來不要命，所以當(dāng)有人用“顏鹿配不上方清”這樣的言論激將我時，我立馬大言不慚地說，“我跟方清怎么就沒可能了？我要是追他，死纏爛打都要追到手。”

　　大家都開始起哄，我反應(yīng)過來也有些尷尬，畢竟另一個當(dāng)事人還在場呢。

　　好在方清是個憨憨，只是咧嘴一笑就過去了。

　　游戲繼續(xù)，大家也不再揪著這個不放，都當(dāng)做一場玩笑，笑笑就過去了。

　　只是我沒想到，那天晚上，方清單獨(dú)來找我問我能不能做他女朋友。

　　我在宿舍樓底下，路燈的暖光映在他的臉上，襯得他的笑容有些傻氣又有些認(rèn)真。

　　我突然就笑了出來，“你不會是因?yàn)槟莻€賭局吧？”

　　他搖搖頭說不是，“我喜歡你，在第一面的時候。”

　　我沒問他第一面是哪一面，我只知道，不會是我見他的第一面。

　　我爽快地答應(yīng)了。

　　可我沒想到方清會一直記得這件事。

　　2

　　我們分手是在大一結(jié)束的暑假，而我認(rèn)識林歇也是在那個暑假。

　　林歇比我小一歲，當(dāng)時剛剛考上大學(xué)，他父母給他在學(xué)校附近買了一個小公寓。

　　非常巧的，他成為了我的鄰居。

　　那時我看見他的時候只覺得這個小弟弟乖乖軟軟的，戴著個棒球帽，掩住黑黢黢的眼睛，只露出消瘦的下頜。

　　可很久很久之后，我再回想起來，我只想說，確實(shí)巧合……個屁啊。

　　一整個暑假我都宅在家，只不過早上會晨跑，之后在路上偶遇過幾次林歇，我笑著打招呼，他也只是禮貌的笑笑。

　　這小孩好內(nèi)向啊。我在心里偷偷想。

　　開學(xué)那天我被安排做迎接新生的志愿者，我雖然不想，但也沒辦法。

　　只是當(dāng)我在學(xué)校門口幫著學(xué)弟學(xué)妹們指路，介紹學(xué)校時，就聽見面前傳來一道輕輕的嗓音。

　　“姐姐？”

　　3

　　我抬頭看著眼前清清爽爽的少年，穿著白色的衣服，背著一個斜挎包，頭上倒是沒再戴帽子了，露出了一頭軟軟的黑發(fā)。

　　我遲疑著，“林歇？”

　　少年笑著應(yīng)了一聲，又遞給我一張餐巾紙，示意我擦擦汗。

　　我說了句謝謝，笑著問他，“你剛來嗎？有沒有逛過學(xué)校，感覺如何？”

　　暑假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報(bào)考了這所大學(xué)，選的還是計(jì)算機(jī)專業(yè)。

　　那時我就有些想笑，林歇那副安靜內(nèi)向的樣子看著就像是一個技術(shù)宅。

　　“東西已經(jīng)收拾好了。”林歇眼睛盯著我擦汗的動作，接著拿過紙巾隨手丟到垃圾桶里。

　　我看著他這自然的動作，愣一會兒神，有些不好意思。

　　“姐姐要一起去吃飯嗎？”林歇轉(zhuǎn)身看我，嘴角是恰到好處的微笑，很禮貌。

　　我發(fā)了個消息給交班的人，想著林歇第一天到學(xué)校還有許多地方不知道，便應(yīng)下了。

　　“好呀，我跟你說，學(xué)校有一家椒麻雞超好吃的，還有一家……”

　　一路上，我細(xì)細(xì)數(shù)著學(xué)校好吃的店以及圖書館、教學(xué)樓、實(shí)驗(yàn)樓的方位。

　　“圖書館負(fù)一層有一家咖啡館，里面環(huán)境挺好的，有空你可以去看看。”

　　林歇走在我身側(cè)，安安靜靜聽我講著，偶爾應(yīng)和一聲，不動聲色地替我遮擋著陽光。

　　“啊，對了，”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你不用一直叫我姐姐，我叫顏鹿，喊我名字就行。”

　　我不在意的轉(zhuǎn)頭對他說，順便咧嘴露出一嘴的大白牙。

　　“不行的。”林歇看著我說的有些認(rèn)真，我張張嘴剛想說什么，就聽見他顧自說了下去，“如果你不喜歡，那我叫你學(xué)姐可以嗎？”

　　“哎呀，隨你吧。”一個稱呼而已，我沒太糾結(jié)。

　　到食堂打完飯后，就看見不遠(yuǎn)處的林歇朝我揮揮手，我抬腳走過去。

　　只是沒想到眼神一轉(zhuǎn)看到了方清和一個女孩子吃飯，就坐在林歇那桌后面。

　　我腳步一頓，但到底還是笑了笑在林歇對面坐下。

　　林歇不愛說話，而我眼神一直往他身后看，所以也沒怎么有心思聊天，一頓飯吃的居然有些安靜。

　　方清背對著我，我倒是看清了他對面的那個女孩。

　　是一個很好看的女孩子，長長的波浪卷，精致的妝容，面上笑得很溫柔，面對方清的喋喋不休，她也只是安靜傾聽，偶爾說上幾句發(fā)表自己的看法。

　　是一個很大方很得體的女孩子啊。

　　相比較之下，我很方清相處的時間里，基本上都是我在說，好幾次他都插不上嘴，最后也只能無奈的笑笑，當(dāng)時的我們都沒當(dāng)回事。

　　我們都以為那就是愛情。

　　“姐姐？”林歇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突然回神。

　　“嗯？怎么了？”

　　林歇抿抿嘴，一雙眼直直盯著我，“我們走吧姐姐。”

　　我點(diǎn)點(diǎn)頭，走到門口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已經(jīng)人去桌空了。

　　之后我又帶著林歇去了一些地方，繞來繞去就到了我宿舍樓底下，林歇很有眼力見地和我告別。

　　“謝謝姐姐。”少年輕輕笑著。

　　午后的陽光暖暖照在他的發(fā)絲，軟蓬蓬的，看起來手感就很好。

　　他眉眼彎彎，像是一個乖巧可愛的小學(xué)弟。

　　啊，年輕真好啊。我在心里第一百零八次感嘆。

　　“不客氣，那就再見嘍。”我朝他揮揮手，轉(zhuǎn)身走進(jìn)宿舍樓。

　　身后傳來一聲輕輕的“再見。”

　　大二的學(xué)業(yè)壓力比大一重了將近一倍，我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課業(yè)和學(xué)生會中，再也分不出一點(diǎn)想別的事情。

　　當(dāng)我忙完擁有了一段短暫的休息時間之后，我才猛然想起，似乎好久沒見到方清了。

　　最近忙到昏天黑地，快一個月沒回家了。

　　我坐在宿舍的吊椅上，眼角余光撇見一個娃娃，思緒有些恍惚。

　　那是我和方清第一次約會的時候他幫我夾的。

　　娃娃掉下來的時候，我笑著抱著方清親了一口，往前走了幾步才發(fā)現(xiàn)他沒跟上來。

　　回頭去看的時候，就看見方清那個憨憨捂著臉在原地傻笑。

　　我噗嗤一下笑了出來，腦子里無限循環(huán)“傻狍子”。

　　用力閉了閉眼睛，嘆了口氣，走過去把娃娃從床頭拿下來，扔進(jìn)了垃圾桶。

　　順帶著收拾了一下自己，今晚打算回家吃一頓再好好睡覺。

　　到公寓樓下的時候，林歇給我打了微信電話。

　　我心想真是難得啊，好久沒見這小孩了。

　　“喂？”

　　“姐姐，你今晚回家嗎？我鑰匙忘記帶了，打電話給物業(yè)說是要一會才能到。”

　　“我能先去你家坐會兒嗎？”

　　林歇的清朗的嗓音從電話里傳來，我不禁笑了笑。

　　“算你好運(yùn)，我都樓下了，馬上就上來。”

　　電話那頭是他開心的語氣，“謝謝姐姐，那我在門口等你。”

　　等我上樓走過轉(zhuǎn)角，果然看見林歇蹲在我家門口，白皙修長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戳著我家的門，像是要把它戳出個洞來。

　　我喊了他一聲，他轉(zhuǎn)過頭看見我，眼睛亮了一瞬，立馬站起身，頗像一只大型犬。

　　或許是猛地站起，林歇有些頭暈，往我這邊晃了晃，我伸手扶了他一下。

　　“小心點(diǎn)，一下子站起來會頭暈的。”

　　大型犬滿不在意，只是站直了身子，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謝謝姐姐。”

　　我放開他，掏出鑰匙開門，沒回頭地說了一句，“進(jìn)來吧。”

　　4

　　其實(shí)這不是林歇第一次進(jìn)我家。

　　暑假有一次他來敲門，告訴我點(diǎn)外賣多送了一杯奶茶，他不喜歡喝這個，扔掉又可惜，想著我一個女孩子肯定喜歡，就拿來給我。

　　我站在家門口抬頭去看他，少年的話真誠又禮貌，我笑著接過奶茶，道了謝。

　　林歇聳聳鼻子，“好香啊，姐姐在做飯嗎？”

　　我后知后覺地回答，“啊，是啊，在煮餃子。”

　　“真好哦。”他眼睛亮亮的，仿佛后面有條尾巴搖來搖去。

　　不知怎么我鬼使神差說了一句，“要不要進(jìn)來一起吃點(diǎn)？”

　　林歇迅速點(diǎn)頭，并且道謝，“謝謝姐姐。”

　　讓我這個說出口但已經(jīng)后悔的人根本來不及反悔。

　　那時我跟林歇也沒有很熟，最多算是點(diǎn)頭之交，是以吃餃子的時候我還帶著些警惕，腦子里想著要是他是個壞人，以我的身高跟力氣有沒有打敗他的勝算。

　　當(dāng)然，思考過后的結(jié)果就是。

　　沒有。

　　好在林歇這人雖然有點(diǎn)靦腆，但嘴很甜，也會很認(rèn)真聽別人講話，一雙黑漆漆的眼睛亮閃閃的，笑起來還有小虎牙。

　　沒過多久就讓我放下了防備。

　　林歇進(jìn)門后就安安分分坐在沙發(fā)上，我倒了杯熱水給他，他說了句“謝謝姐姐”就接過去。

　　我在心里吐槽著他是謝謝狂魔嗎？怎么一口一個謝謝，太有禮貌了吧。

　　“你今天怎么回家了？”

　　林歇笑笑，“今天周五啊姐姐，我當(dāng)然回家住。”

　　他這一說我才想起原來要周末了，都怪我最近太忙都快忘記時間了。

　　我敢笑幾聲，“哈哈，是嗎，我忘記了。”

　　“姐姐最近很忙吧？”

　　我腦子里想著今晚吃什么，所以敷衍地應(yīng)了一聲。

　　我估摸著這開鎖的估計(jì)還要一段時間，剛好自己要吃飯，一個人吃肯定沒有兩個人來的有意思。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去買點(diǎn)食材，今天想吃火鍋。”

　　林歇欣然應(yīng)允，跟著我下路去超市買東西。

　　我穿梭在一排排貨架前，林歇在后面推著小推車，我摸不準(zhǔn)他喜歡吃什么，便只能按照我的喜歡選，然后回頭問他有沒有忌諱。

　　他搖搖頭，嘴角噙著笑。

　　問他羊肉吃嗎，他說可以，問他毛肚吃嗎，他說隨意，問他吃哪種丸子，他說都行。

　　我打趣他，“你再這樣，我就只給你喝湯，反正你都是隨便。”

　　林歇也不惱，任由我在前面嘀嘀咕咕，“這還挺好養(yǎng)的。”

　　吃火鍋的時候，林歇倒是意外的勤快，一直往我碗里夾肉，美名其曰“姐姐正在長身體”。

　　我心想長錘子身體，我都過了青春期了。

　　嘴上卻是不肯退讓，“你才是應(yīng)該多吃，”順手夾了一大塊羊肉給他，“你還在長身體呢，弟弟。”

　　這是我第一次喊林歇弟弟，他笑了笑，兩三口吃完了碗里的肉。

　　林歇開始給我講學(xué)校里的趣事，我偶爾附和幾句，雖然忙，但該聽的八卦還是一個沒落。

　　只是令我意外的是，林歇也會注意這些。

　　吃完之后林歇主動說要洗碗，我沒拒絕，剛好吃飽了懶得動。

　　免費(fèi)的勞動力誰不要呢。

　　我在沙發(fā)上躺著玩手機(jī)，林歇擦著手出來提議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本來想拒絕的我，在摸到自己的小肚子之后毅然站起身。

　　只是我沒想到散個步也能碰到狗血劇。

　　我看著前面不遠(yuǎn)處一對激吻的小情侶，正感到尷尬，尋思著拉林歇往回走。

　　眼睛一抬，就看見那個女孩子的側(cè)臉，在月光下反射出晶瑩的淚光。

　　我愣了一下。

　　這不是……方清的新女友嗎？

　　那個男的好像并不是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