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張打印紙和那塊石頭上都沒有指紋。

打印紙就是校門口文具店買的，幾乎每個學生都有。

崇明高中的監控系統堪稱完備，可唯獨缺了體育倉庫這片區域。

這里位置偏僻，監控電線好多年前被剪斷，竟然一直沒人注意到。

“嗬，這沈一半的父親還真是個老總啊，大手筆。”

老張翻著學生資料，我湊過去。

洛希電子科技有限公司，CFO。

崇明高中榮譽贊助人，捐了一棟新媒體教學樓，不可不說是大手筆。

老張滑動屏幕：“父親再婚三次，不過就只有沈一半這一個女兒。網上也沒有花邊新聞，估計是這男的jīng子質量不行。”

難怪沈一半三天沒上課老師也什么都沒說。

這里的學生大多都要出國讀書，因此考勤對他們根本不重要。

崇明高中出入校門很嚴格，圍墻都攔著高壓電線，是真正通了電的。

校門有監控，進出都要刷卡。

沈一半的記錄還停留在周一早上進校門的時候，監控錄像也與之相匹配。

“她連社交賬號都沒有，微信之類的一概不用，我們都是發短信聯系她的。”

教務老師為難地說。

如果不是贊助人的女兒，肯定不會有這個待遇。

沈一半的手機也在她宿舍，已經因為沒電關機了。里面內容干凈得異常。

沉吟片刻，我問：“那游弋呢，也是……？”

“哦，那不是。游弋是績優生。她家里挺困難的，我們給她免了學雜費和食宿費用。”

“她住宿舍？”

“對。她去世以后一直空著，沒人愿意住。”

“游弋是怎么死的？”

教務老師猶豫了一下：“跳樓。”

“幾月幾號？”

“去年，我問問……去年九月十七。”

我和老張對視一眼，老張搖頭：“沒有報案記錄，也沒上新聞。”

教務老師說：“對，和學生家長私下談了，主要也是擔心事情鬧大對游弋和她的家屬影響不好，學校出于人道主義還是賠償了的。”

“體育倉庫那些血又是什么時候的事？”

“不清楚，可能受傷了吧。”

我皺眉：“不對吧，那個倉庫不是廢棄了很多年嗎，她去那里干什么？”

教務老師額頭泌出汗珠：“這，這個問我也不知道啊，我們學校是民主化管理，學生們只要下課就是自由的。”

說不通。普通的擦傷根本不至于留下那么多血。

老張臉色黑了下來，正要說話，我給了他一個眼神讓他安靜。

“好吧，那我換個問題。”我說，“學校怎么確定游弋是自殺的？”

教務老師這次回答得很快：“有目擊者。”

“這位就是汪識汪老師。”教務老師說。

我亮出警官證：“你好，我想問一下游弋的事情。”

汪老師連連點頭，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依次跟我和老張握手，又倒了兩杯茶。

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出頭，穿著簡單大方，實際上已經快四十了。

“游弋啊，我記得的。是我的語文課代表，寫得一手錦繡文章，性格也很大方。她在校報上連載的小說吸引了不少讀者呢。”

汪老師說著說著，竟出神地停住了。

我不得不提醒他：“你目擊了她自殺的現場？”

“啊，是的。我親眼看到的。”

“是什么時間還記得嗎？”

“傍晚五點多。我一開始不知道是誰，看到有人跳下來立刻叫了救護車，可惜，十二樓……后來走近了才知道是她。”

“當時現場沒有別人？”

汪老師輕輕眨了眨眼：“只有我和一個校工。游弋跳……跳下來以后，我們差不多同時跑過去的。”

我點點頭，又問：“游弋受過傷嗎？”

汪老師疑惑地看著我和老張：“受傷？”

老張調出體育倉庫軟墊的照片。

“經過檢測，這些血跡都是游弋的。”

汪老師張大嘴巴，好半天才喘過氣：“這，我不太清楚。游弋沒跟我說過。那些生銹的器具很尖，她可能是被劃傷了吧。”

書柜里整齊陳列著校刊。

發現我的目光，汪老師立刻站起來走過去，取下十多本來。

“游弋從高一就開始刊登稿件了，你們感興趣就拿走吧。”他撫過校刊封面，神色溫柔，讓他寡淡的五官都顯得英俊起來，語氣誠摯，“她的文章里有現代少有的清澈感，我以前也經常讀。”

“那就謝謝汪老師了。如果還想起什么，隨時和我聯系。”

崇明高中的校刊做得比市面上的雜志還精致。

其中一本刊登著游弋的照片。

少女留著過肩長發，側分，露出光潔的額頭，鼻梁高挺，嘴唇有些薄，看著鏡頭的眼睛像裝著兩顆小星星。

教務老師等在汪老師辦公室門口。

見到我和老張捧著校刊，她臉上的表情僵了一瞬。

“那個，游弋去世的事情早就結束了吧？現在是不是應該快點找到沈同學呢？”

老張不留情地頂了回去：“想我們找人，先讓我們立案啊。倉庫那么多血，你告訴我是意外受傷？”

教務老師噎住。

“老張。”我拍拍他的肩膀，他不服氣但還是往后退了一步，咕噥著他也才二十出頭。

我沒理他，直視教務老師的眼睛：“找人是需要線索的。沈一半失蹤，體育倉庫發生火災，牽扯出游弋的自殺，我不覺得這些只是簡單的巧合。先帶我們去游弋的宿舍吧。”

教務老師臉色微紅，把我們帶到宿舍就借故離開了。

我看著老張，搖搖頭。

老張脖子一梗：“我說錯了嗎？”

“沒錯，但是一個教務老師的話，在這里估計連學生都不會買賬。”

老張不說話了。

游弋的宿舍很干凈，私人物品也都被送回家了。

就在我們以為將要無功而返的時候，老張忽然叫了一聲，從床底揭下一張小卡片。

是惡俗的紅色，上面寫著援交字樣，旁邊印著游弋的照片，就是校刊上那張，還有電話號碼。

我和老張對視，彼此面色嚴峻。

崇明高中出入校門那么嚴格，外部人員根本進不來。

只能是學校里的人做的。

游弋的死絕不是簡單的自殺。

驅車回警隊的路上，老張抱著筆記本坐在副駕駛撓頭發。

“找到了！崇明高中果然不止一個自殺的。你看啊喻隊，2013年12月19日，一名高三女學生輕生，該生姓名叫喻……”

老張沒說下去，屏幕上出現年輕女孩的臉，和我有三分相似。

“叫喻意。是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