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宮里最不受寵的公主，出身卑賤，容貌平平。

所以在國家打了敗仗，需要和親的時候，我被毫不猶豫塞進花轎，一路送入游牧部落中。

送親時，太傅長身玉立，望著我的時候面帶悲憫，他看著我說，“阿顏，你要自救。”

可是，太傅，我的自救，是注定要建立在你們的血淚之上了。

……

邊塞風沙漠漠，日光傾灑在戈壁灘上，遍地金黃。

風吹過沙丘時會有嗚嗚的鳴響，仿佛是游人不得歸的哭泣聲。

那是京都不曾有過的風景。

我握著自幼服侍我的小宮女采薇的手，與她一道好奇地看著這西北邊境奇異的風景。

馬車外，送親的侍衛閑談著之后的事務。

他們說著，赫河部落要求中原上交四十萬錢作貢，可有了這一次的和親，中原就只需要交出二十萬錢。

二十萬錢，和一個平凡如草芥的公主，就能換西北邊境的暫時安寧，對中原來說，是件很劃算的事。

我記得我的皇姐上月新裁制的那件綴滿南珠的金絲衣裙就花費了二十萬錢。

若是把皇姐的衣裙放進轎子里，也許赫河部落會更高興吧。

我是不值那二十萬錢的。

這樣一想，赫河部落也真傻。

他們以為求娶一位中原的公主，就可以抬高自己的身份，擺脫游牧蠻子的名號。

可他們卻不知，宮墻里的公主，那身份也是天上地下的。

嫁給他們部落的，是宮里出身最低微的一個。

不過嫡庶尊卑這一套，他們應該也不懂吧。

太傅說過，赫河部落尚武崇勇，個性兇狠，所以要想成為赫河部落的女子，必須要有不服輸的個性和勇敢無畏的精神。

迎親隊伍送到，我聽到了侍衛帶著恐懼的低呼聲。

掀開簾子，馬車外，數十匹目露兇光的狼正包圍著我們，手持長矛利劍，騎著駿馬的蠻夷人在狼群后正虎視眈眈地看著我們。

是狼禮。

赫河部落獨有的，展現力量與血性的迎客禮。

“殿下，我等已護送您到達赫河部落，若無吩咐，我們該返程了。”侍衛竭力鎮定地對我說道。

畢竟要上前，就可能要陷入狼群之中。

他們是皇宮內的侍衛，本是出身富貴子弟，如今做迎親使，不過是出個任務，累計個小功勛，沒必要玩命。

“好，有勞。”我沒有多言，在采薇的攙扶下走下了馬車。

待我一下馬車，侍衛立刻招呼著馬不停蹄就開始撤退，只把我們兩個人留在這里。

采薇的面色有些發白，“公主，那些狼不會把我們吃了吧？”

“不會。”我安撫她，“他們可是虧了二十萬錢才能娶到我，要是我們被狼吃了，他們可就要虧二十萬錢了，不劃算。”

“原來不吃我們，只是因為不劃算啊。”采薇嘟囔著，深吸了口氣，“那么來吧。”

我們一步一步逼近狼群，一聲哨響，面前的數只狼開始往兩邊撤，給我們讓出一條路來。

在快走到頭的時候，忽然一只狼朝我撲了過來。

我飛快拔下頭上的金簪，直接握簪狠狠扎進了它的脖子里。

沒有驚慌，沒有哭泣。

雖然青絲失去了釵環的依托而四下飛揚，飛濺的狼血也弄臟了面上的胭脂。

但當我抬眼，聽見他們那高漲的歡呼聲時，便知道，這第一步，我贏了。

狼群退散，那些人騎著馬沖上來，為首的那個男人身材高大，古銅色的皮膚上印著奇異繁復的圖騰。

他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望著我。

赫連澶，赫河部落新任的王。

那個一手平定部落內亂，斬首數百叛徒并將他們的頭顱掛在馬上炫耀，打得北地五萬駐軍四下奔散的瘋子。

我記得當赫河部落要提出議親的時候，是想選皇姐的。

而皇姐聽到宮女們傳遞的這些消息，哭得絕食數日，口中直叫著，這是個魔鬼。

還是皇后身邊的女官出主意。

可以選一個不起眼的公主，充作嫡公主嫁過去。

反正赫河部落，粗鄙之輩，也不懂嫡庶尊卑的區別。

我也害怕那些傳聞。

可那些傳聞，從沒有說過，這個瘋子，原來生得英武俊逸，這般好看。

迎著他的目光，我朝他伸出了手。

他伸手一把抓住我，直接把我扛到了馬上，然后馬鞭一甩，駿馬立刻飛奔著跑起來，我在馬背上顛簸得五臟六腑都快要移位。

也不知跑了多久，在沙漠的一處綠洲，重重柵欄圍繞著偌大的一座沙漠之城。

那就是赫河部落的王城了。

隨即我被抓進王城之中的最大的帳篷里，然后被一把摔到了地上。

所幸地上鋪了厚厚的毛氈，不至于摔疼我。

我從地上站起來，警惕地看著他。

他隨手招了兩個婢女，嘰里呱啦說了一句，轉身就出去了。

婢女取了水給我洗臉，取了衣物給我更換。

然后我就在帳篷里住下了，一住就是四五日，卻不見赫連澶。

還好，采薇以及我的陪嫁都送到了這里。

赫河部落的飯菜是極為粗糙，難以入口的。

好在我們機警，在離開之前，我拿出所有積蓄全買了炊具和調料。

帳篷內，小火爐咕咕冒著熱氣。

服侍的婢女好奇地歪著腦袋看過來。

我一邊攪弄著里面燉著的人參老鴨湯，里面吩咐采薇多撒一把紅棗來補氣。

鴨湯煨成，我們正捧了碗要美美喝一口的時候，大帳被掀開，赫連澶光著上身從帳外走進來。

中原男女，最重衣衫，不想竟然看到這一出。

我和采薇面紅耳赤，眼都不敢抬一下。

赫連澶直接走到了我的面前，看了看我手里的碗。

我端給他，他皺眉飲了一口，隨即一飲而盡。

那是才盛出沒多久的鴨湯。

他的腸胃是鐵打的嗎？居然一點都不怕燙。

有了這第一碗湯，赫連澶來見我的次數就變多了。

果然宮里嬤嬤說得不錯。

要想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如果不能抓住他的眼，可以試試抓住他的胃。

赫河部落伙食粗糙，所以抓住赫連澶的胃還是比較容易的。

畢竟，再不想辦法引起他的注意，我們的處境可能就要變得危險了。

赫河部落要求娶中原公主，但在把我帶回后，赫連澶卻并未與我圓房，不曾碰我一個指頭。

他沒那么閑，用二十萬錢換一個擺設在這里。

我也沒有足夠強勢的母家，能與他交換利益來保全我的安危。

那我必須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接近赫連澶。

又一次給他盛湯，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臉上。

那是一張略微施了脂粉，但已略顯蒼白的臉。

明顯消瘦的下巴帶出病態的氣色。

畢竟在這里因為水土不服，我和采薇都過得十分難受，這消瘦程度是肉眼可見。

他依舊沒有說話，只是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隨即婢女給我端來的水果肉類更加豐盛。

當他再踏入帳篷的時候，眼眸一凝。

因為我換了騎射服，立了靶子在玩射箭。

射箭中果本是京內貴族子女間盛行的游戲，我也學到過一些。

此時采薇頭頂著果子，我拉著蠟頭封住的箭準備射過去，一道利箭破空而來，從我的耳邊劃過，然后飛速地射向采薇。

采薇傻愣地站在原地，頭上的果子被利箭射的粉碎。

那利箭只要偏一分，采薇就會當場斃命。

我驚得睜大眼睛看著赫連澶，見我驚魂未定，他眼中閃過一抹愉悅，收了弓走到火爐旁，自己去舀動里面的湯羹。

我抓住射穿果子的利箭丟了過去，他一巴掌給拍到了一邊。

接著，他就等我盛湯。

可他剛才差點殺死采薇，那對生命的輕佻態度決不能被姑息。

于是我抱臂縮在角落里，假裝看不見他。

我們語言不通，他不會說中原話，我也不會赫河部落的語言，所以我們從不曾說話，相處只有沉默。

現在我不理他，他也不在意，中原的碗勺，他也都會用，直接自己舀了一碗喝起來。

等他喝完，抬腳就走。

我沖著他的背影喊道：“扎雷都。”

那是我偷聽來的，赫河部落的男人喝了酒若是吵架，口中就會不斷叫著這個詞，想必是罵人的。

本來在帳中服侍的婢女聽了此話，頓時嚇得白了臉，跪在地上不斷發抖。

赫連澶轉身盯著我，他面無表情，卻無端讓人生出幾分恐懼。

緊接著，他走向我，然后直接將我扛了出去，然后牽起一匹馬，把我往馬上一丟，自己翻身上馬，馬鞭一揮，直接朝外面沖了出去。

已是暮色低垂的時分，沙丘都蒙上了一層暗青色。

我掙扎著哭鬧著，但怎么也甩不開他的桎梏。

在極度的恐懼下，我拔下防身的發簪直接扎進了馬的脖子。

馬嘶鳴一聲，整個發了狂地打轉，赫連澶抓著我想從馬上跳下來，但馬發了癲，直接把我們給甩了下來。

沙丘上，兩個身影狼狽地翻滾成一團。

天旋地轉也不知多久，等滾到了沙丘底部時，我驚魂未定地看著他。

他盯著我，然后忽然俯身直接咬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不甘示弱，直接咬了回去，還吐了他一嘴沙子，手里還抓著金簪，也直管朝他身上招呼。

不過我的反抗在他的強勢壓制下，都只是無力的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