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我一跳。

非比喻句，我真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心中飛快默念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我試圖在腦內回話，“寧凝？是你嗎？”

“是我。”

我宕機了。

小說里沒教這個啊。

一般不都是互換靈魂或者重生復仇啥的？

怎么現在越來越感覺我像奪舍那個了？

“你怎么會在……哦不對，我怎么會在這里？”

寧凝沉思片刻。

“可能是前兩天你在評論區懟我的戀愛日常，你說我一手好牌胡亂打，四個二帶王炸。”

“你說如果換作是你，絕對不會嬌妻戀愛腦。”

啊這。

和正主用這種方式面基。

就，還蠻新的。

我略顯尷尬，但絲毫不亂，“那你就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這陳響的確不是個東西吧？”

結果小姑娘抽抽搭搭委屈上了。

“我知道他有他的不對，可是他是我初戀。而且你也看到了呀，大家的對象還不如我的呢。”

我扶額。

“因為一條街上垃圾桶多，就非得在垃圾桶里挑能吃的嗎？”

寧凝反問我。

“那你說什么叫愛呢？找那種砸錢的男人叫愛嗎？還是非要顏值搭對才叫愛？”

好問題，問到我這個國家級朋友情感疑難雜癥處理大師身上了。

“沒談過。”

“什么？”

“我說我沒談過，暫時沒辦法給愛情下定義。”我實話實說，“寧凝，也許之前我在網上對你說的話過于絕對，我向你認真道歉。”

“但是至少我知道，貶損我的人格，降低我的生活質量，限制我的社交，困住我的未來，這些絕對不是愛。”

那邊安靜下來了。

我不知道她會不會思考我說的話。

也不知道這些話能不能對她的愛情觀有所改變。

但是我記得很清楚，之前在互聯網上因為實在氣不過美女野獸倒貼組，去評論的時候，那個博主是這樣回復我們的。

“我男朋友會在我需要的時候出現，你們呢？你們其實什么都不會做，只會在網上帶著優越感指指點點！”

不。

我一直想說。

我，我們，每一句話，每一次嘗試長篇大論或苦口婆心，真的不只是嘲諷。

如果這一次寧凝主動向我伸出手。

我就會改變。

兵荒馬亂的七夕過去。

我迅速泡到圖書館。

畢竟我和寧凝不是一個專業。

我可不想出師未捷先掛科，怪丟人的。

但是看書的時候，我總覺得哪里不大對勁，明明周圍大家都在學習。

想著，我對面桌女孩悄悄推過來一個字條。

“同學，你斜后方有人用手機偷拍你。”

臥槽，我說呢。

我不動聲色地在字條上打了個對號，沒出聲，然后默默把手機后置攝像打開，裝作繼續在看書，然后等了會兒，一個猛回頭。

眼前的場景差點沒讓我把早飯吐出來。

坐在斜后方男生穿著不顯眼的寬大運動衣，悶著個頭，一只手舉著手機在桌子下面拍，另一只手對著褲襠上下摩擦。

驟然對上我殺人似的目光，他明顯愣了下。

然后飛快地倒扣手機。

我直接走過去，伸出手。

“不好意思，麻煩你把手機讓我看一眼。”

運動衣男裝傻充愣，“什么手機？”

我微微拔高音量，字句清晰。

“就是你剛剛用來偷拍我的手機。”

他倒是先急眼了，“誰偷拍你了，我……我用手機搜題不行？你有什么證據？”

我打開自己的手機錄像。

“搜題對著女生裙子下面搜？怎么你姑奶奶身上寫著知識點了是吧？來來來，你告訴我這算不算證據？你哪個學院哪個班的？叫什么，嗯？”

聲音引來了這一層的圖書管理員。

“什么情況，你們吵什么？”

我們那一層人不算多，零零散散七八個。

但是，此刻，所以陷入沉默。

也許有人沒看到，有人怕看到，有人希望自己沒看到。

但這不阻礙我有嘴，“老師，他在用手機偷拍我，我覺得嚴重侵犯了我的隱私權，違反校規制度，影響非常惡劣，現在我希望得到他的資料，嚴肅處理。”

那老師看了看我手機里面的視頻。

結果給我一句石破天驚的回復。

“那照這么看，他拍你，你不也拍他了嗎？”

“讓他給你道個歉，你倆都把視頻刪了，圖書館是學習的地方，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話？！”

WTF？

我瞳孔地震。

這時候有個男生說話了，“老師，他的確在偷拍，我有看見。”

剛剛給我遞紙條的女生也小聲開口，“是的，可以……打開他手機看看。”

“這事不歸圖書館管！總之我們負責維護這里的紀律，你倆有事你倆私下解決，實在不行，找你們輔導員去。”

我這個暴脾氣。

“會不會說人話？是你閨女被這樣你能忍，還是你兒子做這事你鼓掌啊？”

“這里是大學沒錯吧？教書育人的地方沒錯吧？”

“現在我不僅要知道他的資料，還有你的工號。”

“這事，沒完。”

管理員瞪了我兩眼走開了。

我問偷拍男，“你是自己去教務處坦白，還是我給你扒皮出來掛到表白墻上，讓大家集體觀猴？”

他看我態度強硬，大有下一秒就用我手里的經濟學大厚書給他腦袋開瓢的架勢。

瞬間有點慫了。

“對不起姐姐，我給你道歉。”

“不夠。”我言簡意賅。

“那你要怎么樣？”他有點急了，因為圍觀的同學遲遲不散，反正隨時有可能暴露的是他不是我，“別太咄咄逼人了，我又沒碰你一根手指頭！”

我低頭看一眼桌面，外國語學院的。

這將來要是真走出去，丟人不丟到國際了？

“我需要800字的道歉書，把你的事情經過寫清楚，還有，視頻刪了。”我點了點桌面，“中英雙語不過分吧？”

說完，右腳一勾凳子，“哐”地坐在他對面。

“來，不是喜歡看嗎？我看著你寫。”

腦海內，寧凝的聲音響起，有一點點哆嗦。

“我們真的要做這么絕嗎？”

我疑惑。

“絕？沒讓他斷子絕孫啊？”

寧凝開始小聲啜泣，“我還是有點害怕，要不我們走吧，你看這個男生看起來就不太正常，別激怒他了，萬一事情真的鬧大對我們沒有好處的。”

我沉默了一會兒。

在沉默的這段時間里，我的腦海里走馬觀花地閃過很多新聞。

#地鐵上白領女子遭咸豬手#

#剛入職女實習生被要求晚上十二點去送文件#

#女子在快遞站點和外賣員視頻流出#

憤怒之余，看到這些標題就不舒服，下意識地覺得不對勁。

到底是哪里錯了呢？

女生的穿著錯了嗎？上班錯了嗎？擠地鐵錯了還是拿快遞錯了？

我覺得，從以“她”為噱頭的標題開始，就錯了。應該是猥瑣男地鐵偷拍，應該是某部門什么領導越界，應該是造謠者發視頻污蔑鄰居。

誠然，在前者的輿論環境下，鬧大了受害者是女方。

可我更不希望以沉默縱容，多出更多受害者。

“寫完了。”

男生遞給我。嘖，字真丑。

“姓名，班級還有你導師。”我放回去，補充。

他看我的眼神很不舒服，猥瑣又帶著點陰狠。我裝沒看見，收了道歉書轉身就走。

在我把書籍放回原位的時候，經過了那個遞紙條提醒我的女孩。

她眼神亮晶晶。

“你真勇敢。”

我回之一笑。

“也謝謝你。”

但我沒想到，這事兒沒完。

那個男生在道歉信留的名字是假的，在他們學院根本查不到這號人物。

并且，他把視頻傳播出去了。

一開始我不知道視頻傳播這件事。

畢竟他是當著我的面刪掉的視頻，可能之后又恢復了。

還是陳響找到我，用新電話號打過來，“寧凝，我知道你經歷了這些，一定很難過，你在偷偷哭吧？別哭了，我心疼。”

我正在敷面膜，被說得莫名其妙。

“事和病你最好有一個。”

他好像痛心疾首，又好像充滿憐憫。

“視頻我都看到了，圖書館，三分二十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