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魔尊撿回來的棄嬰。

他把我養大，與我兄妹相稱，奉我公主之尊，卻又想要娶我。

因為我的反抗，他與我打了個賭。

嫁給他。

或者，殺掉他。

我選擇后者。

……

我叫鹽雪，魔界公主，魔尊鹽華之妹。

鹽華有個夢想，統一三界。

我也有個夢想，殺了他。

相傳魔界至寶斬天劍是大殺器，但遺失魔界秘境上千年。

這斬天劍是當年墮魔的劍尊親手淬煉的神兵，強大無比。

若想喚醒斬天劍，需要利用墮仙成魔的仙魔之氣召喚。

于是鹽華開始大規模打仙界，雙方議和，互派質子。

洛云逸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來到魔界的。

他是仙門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

本該是仙門的未來。

但太過出眾的資質和孤僻難接近的性子，都讓他不容于眾。

所以被人設計，送來做了質子。

我們的目標就是讓洛云逸墮魔。

但是仙為什么會墮魔，誰也不知道。

我和鹽華苦思冥想，扒遍了各種典籍資料，始終找不到墮魔資料。

鹽華最后一拍手，“當年劍尊經歷了什么，咱們在洛云逸身上都安排一遍，他們兩個都是仙，劍尊能墮魔，洛云逸肯定也能。”

于是我們大半夜又潛入仙門去找資料。

終于找到劍尊的生平。

仙門一代，天資甚高，因此被仙門寄予厚望，從小就要刻苦修習劍術。

為培養性情，身邊沒有一個知心人，只有一個貼身服侍的婢女。

于是他就愛上了婢女。

仙魔之戰，婢女死于仙門。

劍尊信仰盡毀，于是漫天血雨下，棄仙墮魔。

鹽華摸摸下巴，“所以，我們要給洛云逸找個婢女，然后讓他愛上婢女，最后再殺了婢女。”

我扯扯他袖子，“哥，你清醒一點，這個任務要命，腦子有坑的人才干。”

鹽華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鹽華翻遍了在人間搜羅的話本子，他說驚鴻一瞥最難忘。

這初見的戲碼必須設計好。

我看著摩拳擦掌準備演戲的幾個高大魔人，嘴角抽抽，“你確定這幾個人不是來打死我的嗎？”

“妹妹說笑了，我們王族功法早就鍛煉過根骨，怎么會被凡人輕易打死？”鹽華一本正經，“咱不是要演一出英雄救美嘛，美人不嬌弱，怎么勾得起英雄的憐惜之情？”

隨即他解開我的頭飾，把我頭發抓得一團亂，還拿了煤灰在我小臉上抹了兩道。

“這玩意，你說叫救美？”我對這鏡子里的落魄裝扮，有些艱難地開口。

我自己看見這一坨，都想丟出去。

“相信我的話本子研究。”鹽華一臉自信。

街頭，我在魔人的拳腳下滾來滾去。

洛云逸一襲白衣負劍經過，丟下一聲冷哼，“愚蠢的魔人，只會低級的同類相殘。”

隨即，翩然離去。

我被扶上馬車，看著鹽華陰惻惻說道：“英雄救美？我臉上剛才可是挨了七腳。”

“這大約是洛云逸沒看過人間話本子，這小子他不按劇情走，我下次去仙界找一些……鹽雪，你這是謀逆犯上……我的臉！”

森森山谷，魔氣翻涌。

我站在山頂，能看見山林處偶爾閃過的那一抹白色。

鹽華一手搓臉，一手指著前面，“我已經按你的吩咐去給仙門里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小師妹下了咒術，解咒的關鍵物品無心蓮也放在山谷里了。”

我斜了他一眼。

鹽華不服氣地看著我，“鹽雪，我的算計不成功，你的也未必。”

“若不成功，我就把魔尊抓住當著洛云逸的面捅他個百八十個劍孔，說不定洛云逸一想到馬上可以回仙門，大喜之際就墮魔了。”我看著他。

“我就知道，仙門安插在魔界的棋子一定是你。”鹽華板著臉，“歹毒仙人，還不快受死。”

我飛身直接跳崖。

鹽華說英雄救美是人仙兩界都愛的戲碼。

這話不假。

洛云逸的小師妹就是在這個戲碼下被他記在心里的。

我在仙門中見過他的小師妹。

嬌嬌弱弱，像朵小白蓮。

再看我，眉眼冷厲，便是刻意嬌柔委婉，也只是別扭。

做出來嬌弱姿態，那便要走出一條不尋常的路。

小師妹中了魔咒，解咒的道具就在魔界，口信恰巧傳到了洛云逸處。

他深夜抱劍入山尋找。

等待他的不是嬌滴滴待救的美人。

而是我精心布置的三十六重天煞陣。

站在谷底，聽著遠處機關層層被觸發的聲音，我滿意地勾勾唇，檢查檢查自己著裝，普普通通小魔女，然后背著藥簍一臉純良地路過。

我原想著，定要如洛云逸在我被街頭痛揍的時候那樣，施施然路過。

最好再學他那高冷的姿態丟下一句，“呵，仙門中人自尋死路。”

遠遠瞧見他，我神情轉冷，“呵，仙門中人……我的娘哎。”

要怎么形容那凄艷一幕。

機關下，洛云逸的衣衫被撕破，點點血痕宛如紅雨一樣染紅了一地青草。

他一手撐劍，即便經歷了諸多折磨，但神情依舊堅毅。

看向我的時候，薄唇顫抖，“求你，幫我。”

隨即他就失去了力氣。

那朵嬌弱的無心蓮被他用精元護著，保護得好好的。

可見那個小師妹，對他一定很重要。

隨即，我眼神一冷，“鹽華，你居然敢擅改我的陣法。”

“你要美救英雄，這陣法要是不厲害，英雄不慘，怎么能被你救下來。”鹽華悠然在樹枝上顯出身形，一臉無辜。

隨即，他手一勾，無心蓮就飛到了他的手里。

“下一朵無心蓮再開，就是一百年以后，他若要在這里等無心蓮開，你就有一百年的時間陪他在這里等，為兄等你好消息了。”說罷，見我又要開口，鹽華趕緊消失。

看著血淋淋倒在地上的洛云逸，我只得把他攙扶起來。

“公子，喝藥。”我端著藥奉上。

洛云逸醒來后甚少說話。

他應該也沒力氣說話，畢竟拜鹽華所賜，陣法打斷了他三十二根根骨。

我只是個平平無奇去山里采藥的小魔女，沒錢沒勢，也買不起好的藥材，只能上山挖草藥熬藥湯給他喝。

“你為何要救我？”洛云逸開口第一句就是質疑，“我是仙門質子，與你們魔族勢不兩立。”

我眨眨眼，“你求我的。”

他可是在昏迷前親口說的，求我幫他。

洛云逸沉默了。

我們的相處很簡單。

他臥床不起的時候，我上山采藥，然后熬湯給他喝。

他身體恢復的時候，他上山采藥，然后熬湯給自己喝。

我們在山里面熬藥熬了五十年。

“這山中有一至寶，叫做無心蓮，等我摘到無心蓮后，我就要走了。”洛云逸說。

我點點頭，平靜地看著他。

“我要走的路，非常難走，仙魔不兩立，這樣艱難的人生，你還是不要參與得好。”洛云逸又說。

他看著我，目光中漸漸多了一分溫暖，“我原以為魔族人都心性狡詐，卻不想能遇見你。你是個好人。”

我也覺得我是個好人。

當我看見洛云逸第不知道多少次從法陣中被彈出來，摔得一身傷害還不斷氣的時候，我自我感慨。

他的目的是無心蓮。

我就在無心蓮旁加了法陣。

顧及他的傷勢，我把法陣的效果減弱了不少，免得把他震死。

畢竟他可說了，我是個好人。

洛云逸傷痕累累回到我們住的小木屋的時候，我正在熬粥。

我的手藝很糟糕。

那是雙能掐出無數精妙法訣的手，卻永遠掌握不好做飯的火候。

在我抓住一把米時，洛云逸握住了我的手，“先淘米。”

“咦，你不是走了嗎？”我故作疑惑地看著他。

洛云逸目光晦暗，“山谷底有法陣，我難以突破。”

我拿著抹布給他擦擦臉，“怎么感覺你胖了些？”

“摔得。”他接過我手里的飯瓢，“我來做，你歇著吧。”

看著他扎起袖子，已經能嫻熟地燒火做飯，洗菜劈柴，我不由感慨，“公子，你真賢惠。”

他看了我一眼，“賢惠，是形容女子的。”

“那，云寧一定很賢惠。”我說。

洛云逸猛地抬眼看我，“你認識云寧？”

我拉拉他的腰帶，“你這里的玉牌刻著云寧這個名字，一聽就是女子的名字，你日夜都戴著它，只能說明兩件事。”

“第一，這個玉牌真值錢。”

“第二，這個女子很重要。”

“云寧，是我的小師妹，是師父在山門外撿到的小孩。”吃過飯，我們并肩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大約是晚風足夠溫柔，洛云逸難得開了口。

他是仙門弟子，天生根骨不凡，是修仙問道的絕佳資質。

也因為如此，師尊對他十分嚴格。

仙門中，沒有人能夠接近他，除了云寧小師妹。

她是他看在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別人都怕他，只有她不怕他，會甜甜叫他師兄。

洛云逸忽然住了口，低頭看我。

我若無其事收回掐住他大腿的手，摸摸胳膊，“天好像變冷了，讓人起雞皮疙瘩了。”

“胡說，天冷跟掐人有什么關系？”洛云逸伸手掐我。

我機智地躲開，一邊躲一邊笑道：“你瞧，一掐人就打架，一打架不就不覺得冷了嗎？”

洛云逸看著我，忽然唇角一揚，“傻瓜，你怎么每天都過得無憂無慮的？”

“因為我胸無大志，混過一日便是一日咯。”我很自然說道。

“真羨慕你，我也想混過一日算一日。”他不再追著掐我，繼續躺在草地上。

“那你就留在這里好了，你給我熬粥做飯，給我劈柴燒水，這樣忙碌著，一日一日也就過去了。”我拔了幾支草尖戳他的耳朵根。

“師門傳來密信，云寧中了魔咒，這咒術化解需要魔界的無心蓮，我正是為了采無心蓮才到這里來，中了機關受了傷。”洛云逸說，“仙門之人難以進入魔界，只有我能救云寧，我必須采到無心蓮回去。”

“回去之后呢？”我問。

“我不知道。”他說。

隨即，他看向我，“你，你愿意跟我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