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鐘衡的第六年，他公司上市了。

　　京城權貴們無一不驚詫，沒想到我鐵了心要扶貧的窮小子竟然嫁對了。

　　能力不俗也就罷了，還對我言聽計從。

　　結婚六年也從不催我生孩子，簡直寵妻如命。

　　直到名流云集的晚宴上，小白花一樣的女人抱著孩子跪在我跟前，哭聲凄厲。

　　我才知道，原來他養在外面的孩子都三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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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慕小姐，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名流云集的宴會廳里，陳白芷跪在我面前，懷里抱著個臉頰潮紅閉著雙眼的男童，哭得梨花帶雨。

　　“我知道您不喜我們母子，可小澈才三歲，我們大人間的恩怨不該報應到小孩子身上，求您高抬貴手，救救他吧！”

　　她扯著我的裙角，姿態極其卑微，腰都弓成了一團。

　　看起來像對我俯首稱臣。

　　可我卻滿是茫然，怔怔地看著她，傻了一樣。

　　周邊的議論聲灌進我耳朵。

　　“這是鐘衡的私生子？乖乖，都得好幾歲了吧。”

　　“他不是出了名的愛妻如命么，怎么私生子都搞出來了。”

　　“慕嫣這把尷尬了，大喜的日子被小三帶著私生子對狙，聽那意思她還對小孩下手了？”

　　“這女的說她和鐘衡青梅竹馬，還訂過娃娃親誰是小三還不一定呢。”

　　“反正不管咋樣，孩子肯定是鐘衡的種。”

　　他們或嘲諷，或嗤笑，用看笑話的眼神看著我。

　　偌大一個宴會廳，竟然靜得不像話。

　　我僵硬地站在那里，看著陳白芷抱著那孩子的模樣，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懷里抱著的孩子，眉眼確實和鐘衡如出一轍。

　　鐘衡姍姍來遲，帶著不平穩的氣息，略帶憂慮地看向我。

　　顯然，他已經知道發生了什么。

　　我自欺欺人地抬頭向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他們說這是你養在外面的兒子。”

　　“你們長得也不是很像對吧？”

　　鐘衡只是垂了垂眼眸，道了一聲“抱歉”。

　　“我先帶孩子去醫院。”

　　他三步并作兩步到我跟前，卻是為了把陳白芷拉扯起來。

　　轉身步履匆匆，沒再看我一眼。

　　2

　　我看著陳白芷抱著孩子，他攬著陳白芷的肩頭漸漸走遠。

　　就留我一個人尷尬地在原地。

　　周遭熙熙攘攘的聲音，一切仿佛變得迫人。

　　我死死地盯著鐘衡的背影，眼看著他要跨出廳門，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拉住他的袖口不讓他走。

　　“鐘衡，你站住！”

　　“你跟我說清楚，這到底怎么回事……”

　　鐘衡看著我，眉頭微蹙嘆了一聲。

　　“小澈生病了，情況危急，我先送他就醫。”

　　“一切事情，等我回來再說。”

　　他握住我的手腕往下扯。

　　可我使勁地攥著，就是不松手。

　　漸漸地，眼眶涌上一股淚意。

　　我不懂為什么這個寵愛了我十年的男人，占滿了我整個青春的男人，上學的時候會騎行二十公里為我買早餐，甚至一路揣在胸口怕冷掉的男人，

　　明明上午還好好的，鐘氏上市時在媒體前談笑風生，隔空向我示愛。

　　下午怎么就突然爛掉了。

　　“孩子讓司機帶著去，你留下來。”

　　我堅持要一個說法，不打算放人。

　　陳白芷懷里的孩子卻突然嗷嗷哭了起來。

　　她手忙腳亂地哄著，無助地看著鐘衡。

　　鐘衡忽然吼道，“孩子還等著去醫院，你別胡攪蠻纏了好不好！”

　　說著，揮手把我推翻到地上。

　　我另一只手上還攥著杯香檳，驟然失去平衡，香檳隨著我一起摔到地上，大片的碎玻璃被攥著割進手心。

　　那些握著碎玻璃的地方瞬間血肉模糊，鮮血順著酒液混成一灘。

　　濃烈的紅色，觸目驚心。

　　他卻沒看一眼，攬著陳白芷轉身就走。

　　3

　　醫院急診處。

　　我坐在大廳的椅子上，等著醫生過來處理傷口。

　　急診大廳的另一端，陳白芷抱著病床上的鐘澈，低聲輕哄。

　　拉簾半掩，鐘衡站在病床的另一邊，時不時地彎腰查探著孩子的情況。

　　安慰陳白芷，拍拍她的肩頭，又捏捏江澈的小手。

　　“沒事的，醫生說只是普通的腦膜炎，退了燒就好了。”

　　“小澈，一會護士阿姨來給你打針，會有點痛哦，你忍一下。”

　　他們三個的身影在同一個畫面里，倒是像極了一家人。

　　而我在遠遠的角落，仿佛成了窺探他們幸福的小丑。

　　“有點疼哈，你忍一下。”

　　直到醫生將冰涼的消毒水淋到我的傷口，才恍然回神。

　　手掌心被玻璃割的四分五裂，并不好處理，醫生先用鑷子夾出嵌在肉里的玻璃屑，才慢慢抵著血肉縫合。

　　過程中傳來劇痛，手上的神經又敏感，我甚至都能感受到彎針穿透皮肉的感覺，一度讓我疼到抽搐，但硬是咬牙挺了下來。

　　我以前最怕疼了。

　　記得上大學的時候，有次我的腿受傷，是鐘衡把我背到了醫務室，那時候還沒有現在痛，縫針的時候我在他的懷里哭成了淚人。

　　鐘衡被我嚇壞了，一副天塌了的模樣，之后硬是背著我上了一個月的課，無論教室還是食堂，恨不得上廁所都代勞，生怕我腿碰到地面會痛。

　　而現在……

　　醫生纏繞完最后一圈紗布，“好了，七天內不要碰水，記得涂消炎藥，恢復期忌食辛辣。”

　　他囑咐完就收拾完東西走了，我低頭看著被包成“熊掌”的手，扯出抹比哭還難看的笑。

　　現在，這傷都是拜他所賜呢。

　　視線漸漸模糊。

　　淚水快要占滿眼眶的時候，突然一瓶水落到我手上。

　　“醫院就只有這么涼的，先湊合著用。”

　　鐘衡低頭對著我說。

　　4

　　“一會助理就來了，讓他去幫你問問有沒有冰袋。”

　　他揉著眉心，一副疲憊的模樣。

　　我紅著眼睛，忍不住問他：“那你呢？你不是在這兒么。”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也有腿吧？”

　　鐘衡為難地看了一眼那邊，“小澈的燒還沒退下去，后半夜還需要我。”

　　我止不住顫抖，手上的傷口好像牽連到了心臟，傳來絲絲痛楚。

　　“鐘衡，把我像傻子一樣耍，很有意思嗎？”

　　“結婚六年，你竟然騙了我四年。”

　　哽咽的聲音還是沒有忍住，淚水刷刷落下，和脂粉一起糊了滿臉。

　　我現在的模樣一定很狼狽。

　　如果我爸爸在天有靈，一定會很心疼的。

　　他用心澆灌長大的寶貝，四九城里最張揚嬌艷的玫瑰，在最美好的年紀鐵了心要嫁給愛情，認準了那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

　　為了不讓我難過，硬是拖著癌癥晚期的身體親手把我交給了他，甚至為了我能過得好，還送出去半副身家，讓那個窮小子一躍成為富豪排行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如此托舉，結果也不過是這樣。

　　這場賭局我輸得實在徹底。

　　鐘衡揉了揉眉心，臉上沒一點好氣，“那能怎么辦，你又不生！”

　　“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無憂無慮，不食人間煙火，但我偌大一個集團，總需要個繼承人吧！”

　　“難道要像你爸那樣，最后大半家產都送給別人？”

　　“而且我已經夠縱容你了，結婚這六年我從沒有限制過你的行為，你可以盡情地購物、旅游，早上還在英國喝茶，中午跑到香港血拼，你之所以能過這種神仙日子，都是我在替你負重前行，你懂不懂！”

　　“索性你已經知道了，我也不瞞著你了。小澈已經三歲，是要接回來養了，我會把他戶口遷到你名下，你來養。”

　　“你只要視如己出，那些閑言碎語很快就過去了。”

　　5

　　簡直荒謬！

　　我氣到發抖，拎起水瓶子砸向他。

　　“你不要臉！”

　　一個私生子，怎么好意思讓我養的？！

　　鐘衡怎么變成了這副模樣？

　　陳白芷看到我用水瓶砸鐘衡，幾乎是飛奔著撲了過來，護在鐘衡身前，拉著我的裙角聲淚俱下。

　　“慕小姐，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您要怪就怪我吧。”

　　“阿衡這么多年過得也不容易，一個人苦苦打拼，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所以才和我走到一起的。”

　　“您放心，我真的沒想拆散你們，只是為了孩子能有一個完整的家，能在他爸爸身邊長大……”

　　“只要您能容得下我們母子倆，小澈絕對把您當親媽一樣侍奉，以后他不僅是我的兒子，也是您的！”

　　她拉著我的裙角聲淚俱下，在空曠的急診大廳做足了小白花姿態。

　　明明話里字字扎心，那模樣卻好像我十惡不赦，把她怎么了一樣。

　　我推開她，病床上的江澈也嚇得哭了起來。

　　場面頓時混作一團。

　　鐘衡向我吼道：“慕嫣，你夠了！”

　　“我真的煩死你的不懂事，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還沒羞沒臊地鬧，臉都被你丟盡了！”

　　“你現在已經不是慕家大小姐了，孩子生都生了也塞不回去，吵有用嗎？”

　　“你要不接受，要不這個鐘夫人就換個人做！”

　　終于露出狐貍尾巴了。

　　人都說盛怒之下說的話才最真心。

　　陳白芷眼中的喜色也難以掩飾。

　　我胸口好像悶了一塊大石頭，周邊無數雙探究的視線朝我看來，竊竊私語好像在嘲笑我可憐。

　　世界驟然真空，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6

　　我到了酒吧買醉，趴在吧臺上喝得不省人事。

　　畢竟明天一早，鐘氏總裁婚變的消息就會傳遍大街小巷。

　　所有人都等著看我的笑話，偏偏我還最可笑。

　　一腔心意付諸東流也就罷了，連我爸爸畢生的心血都便宜了別人。

　　我有心想振作起來，但這么多年早被養廢了。

　　從前靠爸爸，婚后更是一心一意地靠著鐘衡。

　　現在我的報應來了。

　　在我喝到不知第幾杯的時候，手腕被按住了，手里的酒也被奪走。

　　我扭頭看過去，只看到來人一身矜貴正裝，和躁亂的酒吧格格不入，盯著我的眉眼冷冽，又透著絲絲乏意，半敞的領口帶著抹邪氣。

　　有點眼熟。

　　但酒精上頭，我恍惚了半天才認出來：“喻川穹？”

　　喻川穹抿了抿唇，“還算沒喝傻。”

　　這下，輪到我震驚了。

　　“你不是在國外嗎，什么時候回來的？”

　　從小帶著我斗雞走狗的鄰家哥哥居然出現在我的眼前，還是在這種節骨眼上，真的很難不讓人震驚。

　　更何況喻川穹這個人，本來就是讓人驚詫的代名詞。

　　以前是出了名的紈绔子弟，成日里聲色犬馬紙醉金迷，不僅自己愛玩，還帶著我一起玩。

　　可以說，我的不學無術都是跟他學的。

　　但關鍵是他玩夠了一轉身，出國繼承家業，還把海外分公司經營得蒸蒸日上，終年蟬聯各大富豪排行榜榜首，我卻被坑在原地徹底廢了。

　　現而今一看，果然拉開了差距，喻川穹身上滿滿都是青年才俊的氣息。

　　而我婚姻失敗一事無成，還即將踏入棄婦行列。

　　喻川穹沒有理會我的問題，而是視線下沉，看著我包扎過的手，眼里閃過一抹暗色。

　　“他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