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既明的兄弟為救他離世，咽氣前把自己的盲人妻子托付給了他。

　　“這是陸青的遺愿，我必須替他照顧好蘇蕓蕓。”

　　我理解他想要報恩的心情，放縱他一次又一次地忽視我。

　　直到周既明為救蘇蕓蕓溺水身亡。

　　也就是這天，他向我求婚，我答應了。

　　四年后，我和周既明重逢，他小心翼翼地護著蘇蕓蕓。

　　“孟希言，我找了你四年，你到底去哪了？”

　　看著他們宛如一對恩愛夫妻，我笑了笑。

　　“那你呢？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1

　　時隔四年，再次見到周既明，我并不意外。

　　倒是他眼神飄忽，有些心虛。

　　“孟希言，我找了你整整四年，終于找到你了。”

　　話音剛落，他身旁的蘇蕓蕓咳嗽了一聲。

　　“老公……”

　　這聲老公轉瞬即逝，但足夠讓我聽得清清楚楚。

　　她帶著哭腔道：“對不起，希言姐，都怪我之前我把周哥認成了陸青，一時叫習慣了。”

　　“蕓蕓這些年過得不容易，我已經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妹妹，她也是你的妹妹。”

　　弟妹變妹妹，真有意思。

　　見我沒回應，周既明自顧自地說道：“跟我回去吧，我還欠你一場婚禮。”

　　我問他：“當年你爸媽親自告訴我，你為了救蘇蕓蕓溺水身亡，你怎么還活著呢？”

　　聞言，他面色一怔。

　　“這背后有隱情，我可以向你解釋。”

　　說完，一個路人不小心撞到了蘇蕓蕓，周既明一臉緊張地詢問：“疼不疼？”

　　蘇蕓蕓推開他，咬著唇：“周哥，現在希言姐回來了，我們要保持距離。”

　　“希言姐，這四年我受了周哥很多照顧，如果不是他，我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了。”

　　好一個茶香四溢。

　　周既明卻很受用，連忙保證道：“蕓蕓，無論發生什么，我都不會不管你。”

　　將人安撫好，他又對我說：“你也知道陸青是為救我而死，我必須完成他的遺愿，你和我結婚后要把蕓蕓當成家人去愛護。”

　　陸青救的是他，他要報恩和我沒有半點關系。

　　他假死騙我，跑去給別的女人當老公，還施舍般地說會和我結婚，我是收破爛的嗎？

　　不過當年我離開得太匆忙，讓他們誤以為我是好拿捏的軟柿子。

　　我倒要看看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沒等我開口，蘇蕓蕓欲言又止：“希言姐，你和周哥分開的這四年里，你還是……”

　　她故意沒把話說完。

　　我抬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周既明看見了我無名指上的戒指。

　　他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希言，你明明還愛著我，連求婚戒指都舍不得摘下，為什么就是不肯來找我呢？”

　　其實只要他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這枚戒指和當年他給我的那枚完全不一樣。

　　不過我沒有糾正他。

　　我的默認讓蘇蕓蕓快要氣炸了。

　　一陣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

　　周既明接通后，神色變得柔和。

　　“好，我們馬上就來接你。”

　　掛斷電話，蘇蕓蕓愉快地笑了起來。

　　“是不是蘋果在鬧脾氣，你就是太慣著他了。”

　　她像是剛想起來我還在，補充道：“希言姐，蘋果是我的兒子，他在思源幼兒園讀書，我和周哥要去接他放學了。”

　　難道她改嫁了？還是在陸青死前她就懷了孕？

　　周既明略一遲疑：“蕓蕓眼睛看不見，讓她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巧了不是，我也要去思源幼兒園。

　　我似笑非笑：“你們不介意我跟著一起吧？”

　　2

　　一路上，蘇蕓蕓親昵地挽著周既明的胳膊。

　　她怕我吃醋，多此一舉地說道：“希言姐，你不要誤會，這四年里我出門周哥都是這么帶我的。”

　　言外之意，這是他們的日常。

　　我根本沒放在心上，甚至還開了個玩笑。

　　“說真的，不清楚你們關系的人，肯定會把你們當成一對夫妻。”

　　周既明不樂意了，他說：“孟希言，蕓蕓的眼睛看不見已經很難受了，你何必這么挖苦她。”

　　她眼睛看不見是我造成的嗎？

　　人總有不清醒的時候，而我做過最不清醒的事就是和周既明談戀愛。

　　好在，我遇到了真正適合自己的人。

　　到了思源幼兒園門口，一個小男孩朝周既明撲了上來。

　　“爸爸，你是不是帶媽媽去吃好吃的了？”

　　蘇蕓蕓厲聲呵斥道：“蘋果，誰讓你亂叫的！”

　　被兇的小男孩扯著嗓子號啕大哭。

　　周既明見狀，抱起小男孩哄道：“沒事，蘋果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哭聲漸漸停住。

　　他放下小男孩，看向我：“孟希言，蕓蕓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我不可能坐視不理。”

　　可惜我不是瞎子。

　　這個小男孩的眉眼和周既明簡直就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只是他為什么不敢承認呢？

　　這時，一個小女孩抱住了我的腿。

　　她抬頭，眼中盛滿了笑意：“真的是你來接我！”

　　這段時間我在忙公司的一個項目，都是賀景堯來接孩子。

　　我接過她的書包，摸了摸她的頭：“今天有沒有乖乖聽老師的話？”

　　“今天就我一個小朋友得了小紅花。”

　　見此情形，周既明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孟希言，你說你在犟什么呢，非要一聲不吭跑到這里來當保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我和她是母女。

　　既然他要裝傻，那我就滿足他。

　　我反問：“什么時候職業也有貴賤之分了？”

　　蘇蕓蕓插話道：“希言姐，周哥上個月調到這里的分公司當組長，你可以讓周哥給你介紹工作。”

　　“把保姆的工作辭了。”周既明一臉不屑：“反正你要和我結婚，婚后我會給你發生活費。”

　　提到結婚，蘇蕓蕓牙都要咬碎了。

　　“希言姐，你和周哥結婚，我可以來當伴娘嗎？”

　　我上下打量著她，雖然是個盲人，但把自己打扮得很精致，身上戴的首飾價格也不便宜。

　　“伴娘的話，選沒結過婚的比較好吧。”

　　我剛說完，蘇蕓蕓就破防了，賭氣往前面走。

　　周既明及時把人拉住。

　　“孟希言，你就這么怕蕓蕓搶了你的位置？”

　　“如果你再這么對蕓蕓，我要好好考慮一下和你結婚的事了。”

　　這兩個人，一個不想對方結婚，一個不是真的想和我結婚。

　　那么他們到底在謀劃什么呢？

　　不管他們在謀劃什么，我都不會讓他們得逞。

　　3

　　“這是我的名片，我先帶他們回去了。”

　　像是和我多說句話就會被我纏上似的。

　　周既明一手牽著蘇蕓蕓，一手牽著蘋果，真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

　　“媽媽，他們是你的朋友嗎？”

　　小孩子的直覺總是意外的準，她說：“我不喜歡他們。”

　　我眼中閃過一絲譏笑：“媽媽沒有這樣的朋友。”

　　回到家，賀景堯正把菜從廚房里端出來。

　　女兒自覺地跑去洗手間洗手。

　　“希言，發生了什么事嗎？感覺你心情不太好。”

　　朝夕相處了這么久，我情緒的變化他總是能很快捕捉到，并給出反饋。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周既明有哪點能比得過他。

　　和賀景堯談戀愛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他，我有個假死去給別的女人當老公的前男友。

　　將今天遇到周既明他們的事大致復述了一遍。

　　賀景堯若有所思：“一旦發現不對，要立刻告訴我。”

　　我淡然一笑：“你什么時候見我吃過虧？”

　　晚上睡覺前，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發出消息提示音。

　　是周既明發來的。

　　【明天過來吃晚飯，順便聊聊結婚的事。】

　　賀景堯也看到了這條消息，他眼神極具侵略性地盯著我。

　　“結婚？”

　　哪怕跟他說了我不可能和周既明結婚，不然我就犯了重婚罪，他依舊不滿意。

　　沒辦法，只好讓他滿意為止。

　　第二天一早，我洗漱時看見脖頸處有一枚吻痕。

　　我沒有想著怎么去遮住它，反而穿了一件能露出脖頸的衣服。

　　距離下班還有十分鐘。

　　周既明連著給我發了三條消息。

　　【孟希言，你既然在當保姆，廚藝肯定不會太差。】

　　【蕓蕓眼睛看不見，晚上要麻煩你做飯了。】

　　【對了，我爸媽也在，正好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

　　那我還得謝謝他？

　　賀景堯都舍不得讓我做飯，他周既明怎么敢的？

　　我故意把時間拖到晚上八點。

　　期間，周既明瘋狂轟炸。

　　【孟希言，你還想不想和我結婚了！】

　　我不慌不忙地打字：【手機靜音了，沒聽見。】

　　對面秒回。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我們四個大人一個孩子都餓著肚子沒吃晚飯！】

　　怎么，合著我沒出現前，他們都喝西北風活著？

　　我一點不慣著他：【蘇蕓蕓是盲人做不了飯我可以理解，難道這些年你和你爸媽也變成了殘疾人？】

　　隔了好一會，周既明才回復我。

　　【你過來的時候買五份飯，我可以向我爸媽說點你的好話。】

　　我答應了。

　　只是買的全是只有素菜的盒飯。

　　一進門，周既明爸媽就沒給我好臉色看。

　　“當年你得知既明溺水身亡，隔天就消失不見。”

　　“現在看既明有了好工作，又想拿著既明向你求過婚要挾既明娶你，哪有這么好的事！”

　　這話說得就很有毛病了。

　　我提醒他們：“叔叔阿姨，當初是你們讓我自己選，走還是留。”

　　“況且，你們兒子這不是活得好好的，我還懷疑當年你們合起伙來騙我呢。”

　　這么喜歡整劇本，那我就推翻你們的劇本。

　　四年前，我無意間聽到周既明和他爸媽的對話。

　　“蕓蕓的精神狀態越來越不好了，她把我認成了陸青，我必須時時刻刻陪著她。”

　　“那孟希言怎么辦？時間一長，她怕是要鬧。”

　　周既明語氣淡淡：“我想徹底變成陸青，這是我欠他的。”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打算假死。

　　同時為了穩住我，他決定在假死當天向我求婚。

　　“我知道孟希言一直在期待我向她求婚，只要我如她所愿，她會理解我的所作所為，也算是我對她的補償吧。”

　　嗯？我本人怎么不知道我在期待他的求婚？

　　早在周既明為了報恩，頻繁往蘇蕓蕓那跑時，我就動了分手的念頭。

　　難道是我對他的行為視而不見，讓他以為我愛他愛到骨子里了？

　　過分自信可不是什么好事。

　　4

　　周既明上午向我求婚，下午我就收到了他為救蘇蕓蕓溺水身亡的消息。

　　我提出要見一見遺體。

　　周既明爸媽卻勸我：“人死不能復生，我們知道你才答應了既明的求婚，走還是留，看你自己。”

　　本來我想逼他們自亂陣腳，沒想到我收到了夢寐以求的offer。

　　他們以為只要周既明向我求婚，我就會留下來為他守寡。

　　可隔天我就刪除了他們的聯系方式，直奔我的大好前程。

　　男人而已，從來都不是稀缺資源。

　　現在想想還有點可惜，那時我就應該逼著他們帶我去看周既明的“遺體”，然后親自確認他是死是活。

　　畢竟要確認一個人是死是活的手段有很多。

　　不過現在也來得及。

　　見我提起這件事，周既明神色從容：“當年我的確沒了呼吸，可沒想到隔了幾個小時，我又奇跡般地恢復了心跳。”

　　“孟希言，哪怕你再多等一天，你就會收到我沒死的消息，是你先拋棄了我。”

　　雖然我早就料到他不會告訴我真相，但沒想到他會借機倒打一耙，反過來指責我拋棄了他。

　　我平靜地看著他：“所以你為什么要和一個拋棄你的人結婚呢？”

　　漏洞太多，也太蹊蹺。

　　我確信他這四年不會找我，碰見我純屬偶然。

　　周既明愣住了，似乎沒想到我會這么說。

　　看來這些年他在蘇蕓蕓的追捧下迷失了自我。

　　沉默的氣氛被蘋果鬧著要吃飯打破。

　　周既明他媽邊打開盒飯邊說：“要是蘋果餓出什么問題，我可不會輕易讓你進門！”

　　等看到盒飯里的飯菜，她大驚失色。

　　“孟希言，你故意的是不是，這是人能吃的東西嘛！”

　　看不見飯菜的蘇蕓蕓的急哭了：“希言姐，你有氣沖我撒就行，別傷害蘋果。”

　　回過神來的周既明掃了一眼飯菜，面色慍怒。

　　“我理解你當保姆的工資不高，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嗎？”

　　當然是我欣賞你們一家狗急跳墻的日子。

　　“孟希言，現在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

　　“我說還欠你一場婚禮，那是因為我有良心，既然你答應了我的求婚，我就該給你一個交代。”

　　“是你聽到我要和你結婚后主動找上門，你就該拿出當我們周家兒媳婦的態度！”

　　周既明像是篤定我不會反駁。

　　我順著他的話往下答：“那我要怎么做才能成為周家的兒媳婦呢？”

　　看到我妥協，周既明他媽立刻擺起高姿態。

　　“聽既明說你在當保姆，從今天起，每天過來給我們做飯打掃清潔，直到我們認可你為止。”

　　想白嫖一個免費勞動力？

　　我有些為難：“如果我天天往這跑，公司會辭退我的。”

　　周既明他媽輕蔑地翻了個白眼：“你嫁給我兒子還會缺錢用？”

　　我沒有接她的話，而是微微偏頭，露出脖頸上的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