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母親死的時候，正是外公出事后不久，您也被祖父派去了軍中。母親死后，祖母就說母親死狀太過嚇人，甚至沒有等您趕回來就匆匆下葬，現在想想父親不覺得蹊蹺嗎？”

　　綰月極力忍著自己心中的驚濤駭浪，靜靜看著父親的神情由慌亂到悲愴，用最平淡的聲調繼續說著：“外公如果還活著，如今的地位恐怕祖父也是望塵莫及吧。”

　　段含山看著綰月眸中神色不定，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綰月真的長大了，他既喜又悲，喜的是他的女兒終于長大，悲的是，這么多年，連綰月都能察覺到的事情，他卻一直不敢面對。

　　段含山緩緩回身坐下，神情落寞，“當年，你外公人還在戰場上，朝中卻突然有人指認他叛國通敵。你外公是輔助當今陛下登基的重臣，又曾教過陛下武功，陛下自然不會信，這時有人拿出你外公與敵國的通信的信件為憑。陛下緊急召你外公回京，并讓你祖父立刻帶兵去往南境戰場，但在回京路上，中了敵國的埋伏，全軍覆沒，你舅舅不知所蹤。將軍府也被人一夜之間殺光，全家一百余口，無一人幸免。最后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段含山沉浸在回憶里，聲音嘶啞低沉：“那個時候你母親快要臨產，知道以后情緒一落千丈。為了孩子還是艱難的挺了過來。那時我與你母親決定，待恒兒出生后我便陪你母親去京城祭奠你外公，同時請求陛下徹查這件事。再后來，我去軍中處理軍務幾日，不曾想，你母親突然……我雖未見你母親最后一面，卻在你母親的房中找到了一方娟帕，我猜想當時定是發生了什么事，你母親情急之中只寫了小心兩個字。”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父親這些年難道沒有調查過嗎？”

　　段含山從回憶里醒過來，眸光微縮，輕聲道：“月兒，你不要再問了，有些事，并非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父親只想你們兩個能平安長大，這也是你母親的心愿。”

　　綰月沒有繼續問，兩人都沒有在說話，沉默了許久，綰月才起身離開。段含山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過了臘月便是新年，歷年的除夕之夜段正楠都是不在府里過的，軍中的將士大都背井離鄉，除夕那天是思鄉之情最盛的時刻，也是極容易敞開心扉的時候，他作為將軍，留在軍營，一面可以應對突發事件，一面又可以與將士同樂，收攏人心。

　　王府的團圓宴都要放到初三晚上，往年這個時候早早的就準備起來了，今年因為齊氏禁足的原因，還沒有什么動靜。綰月去梨園堂請了幾次安，老夫人一直說身體不好，不冷不淡的，看上去也絲毫沒有準備過年的意思。

　　臘月十八，老夫人終于把綠腰抬了姨娘，安排了院子，雖然綰月早把消息透露給了齊氏，奇怪的是，她沒什么反應，看起來倒像是一心禁足了。倒是段千蘭，鬧了幾出，被段懷遠生生壓了下去。

　　再過兩天，臘月二十便是段含山的生辰，府里記得這事的不多，段含山也不愿太過張揚，便讓純姨娘在她院子里備了一桌飯菜，說是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綰月的禮物是早就備好了的，榮寶齋定制的玉帶。綰月一直用個上好的檀香盒子裝著，看到那條玉帶，綰月突然便想起了自己救下的那個青衫男子，她極少見有人把青衫穿的那么好看。

　　含衣挑開厚重的門簾進來，就著房中的火盆搓了錯手：“外面天寒地凍的，可要凍壞人了！對了，我剛才過來的時候看見修文大人正讓人往純姨娘院子里抬箱子，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應該是給父親準備的禮物吧，往年他準備的禮物最得父親的歡心。”

　　“修文大人平日看上去冷冰冰的，心思倒是很奇巧，像女人似的。”

　　“他是外冷內熱，將來娶個跋扈一點的妻子就好了。”綰月淡淡笑道。

　　含衣撇撇嘴：“誰會愿意嫁給他呀，看見他我就覺得冷颼颼的。”

　　“這可就要隨緣了，說不定你現在不愿意，將來就愿意了呢！你遲早也是要嫁人的，我看修文還不錯。”綰月半真半假道。

　　“小姐，你……你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含衣瞪大眼睛看著她。

　　綰月見她緊張的模樣，不禁莞爾：“你就當我是開玩笑的吧，修文要是知道嫁給她把你嚇成這個樣子，該有多傷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