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輪紅包收完才算是正式開席，段含山和段懷遠照例陪著段正楠暢飲幾杯，說了些近日發生的新奇事情。段千蘭不斷給老夫人夾菜，偶爾說上幾句俏皮話，惹的王氏一陣笑聲。

誰也沒有注意一直安靜吃菜的綰月此時抬頭看了段含山身側的純姨娘一眼。這一眼，便是信號，是她在臨走之前最后的籌謀。

純姨娘得到信號，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用帕子捂著嘴，劇烈嘔吐起來。

所有人的視線瞬時轉移到這邊，段含山也立即放下手中的酒盞，輕拍著她的后背，溫聲問道：“這是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身后的丫頭適時站出來，帶著哭腔道：“二夫人惡心了有段時日了，東西也吃不下，日日這樣耗著，又不肯請大夫。”

“我只是著涼胃口不好而已，請什么大夫，養幾日就好了，不要再老爺面前胡說！”純姨娘輕聲斥責道。

齊氏和老夫人對視了一眼，眼神中的意思在明確不過了，一定要弄清楚！三房剛剛失去了一個孩子，對待這件事尤其敏感，老夫人忙起身，關切道：“還有什么其他癥狀嗎，可不要越拖越嚴重。”

“母親最近特別愛吃酸，做個酒釀圓子都要放幾顆山楂進去。”段恒夾了桌上的一道奶白葡萄放到純姨娘的餐具里，稚氣道：“母親吃了酸就不吐了，恒兒給您夾個葡萄。”

段含山微愣，連段懷遠都懷疑的看著純姨娘，這癥狀，不像是有病，倒像是有喜啊，齊氏收起滿心猜忌，皺眉道：“我看還是找個大夫看看吧，這大過年的，總不能帶著病過啊。”

“是啊，身子不舒服要早點說，哪能自己這樣受著，傳出去，還以為我老太婆苛待了你們！”王氏邊說邊示意齊氏去請大夫。

純姨娘臉色蒼白，勉強笑了笑：“母親這是說哪里的話，我只是覺得養幾日就好了，所以也沒放在心上，倒讓您掛心了。”

“母親這是關心你。”齊氏拍了拍純姨娘的肩膀，轉身對門外的小斯道：“快些去請宋大夫過來，二夫人不舒服，讓他來看看。”

小斯領命而去，自始至終靜靜看著沒有插言的綰月此時眸中亮了一亮。

宋大夫來的也快，進門后先向段正楠行了禮，拜了年，才讓齊氏領著他去看病人，純姨娘已經去了旁邊的小廳休息，小廳跟飯廳只隔著一道雕花屏風，宋大夫進了小廳，綰月也起身跟著過去，起身的時候踉蹌了一下，身后的含衣一把將她扶住，綰月站定之后，含衣悄悄退了出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旁邊的小廳里，等待著大夫證實他們心中的那個猜想，綰月望著認真診脈的宋大夫，嘴邊逸出一絲冷笑。

“大夫，怎么樣？”齊氏問，語聲有幾分焦急。

“不知二夫人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寒涼的東西，導致脾胃失和，吃上幾服藥，調養幾天，也就無礙了。”宋大夫看著齊氏，努力控制住自己聲音里的緊張。

在這么多人面前撒謊，一旦敗露，要面臨的后果不是他能承擔的起的，可他與齊氏已經同上了一條船，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齊氏略一思量，很快便明白了宋大夫的意思，臉色 有些難看，仍是強做笑臉，“這樣我就放心了，那大夫開藥吧。”

“等一下。”今晚沉默了許久的綰月突然淡淡開口，齊氏心中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綰月慢慢走到宋大夫身旁，臉上掛著輕然的笑意，凝視他的眼睛：“宋大夫，您確定我母親只是脾胃失和，而不是其他什么原因嗎？只要吃了您的藥就會好的嗎？”

宋大夫被綰月看的有些不舒服，眉頭擰在一起，移開視線高聲道，“我行醫數十載，難道連是不是脾胃失和都分不清楚嗎？”

綰月將視線收回，落在門口，那里剛才空了的位置這時已經站了人。

“宋大夫，你真的確定母親只是脾胃失和？”綰月再一次問了同一個問題。

這一問將宋大夫問的極其不耐，他一向不喜歡別人質疑他的醫術，此時被一個小女孩一而再再而三的追問，心中略有怨氣，對著段正楠的位置拱手大聲道：“王爺，老夫人，宋某行醫多年，二夫人的癥狀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宋某確定二夫人只是脾胃失和，調養幾日便好。”

“就像綠姨娘一樣嗎？”綰月笑著看著他。

廳中頓時安靜了，綰月這句話顯得聲音格外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