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朱愁粉瘦兮不生綺羅3
作者:冬月初雪|發布時間:2017-05-09 11:15|字數:4535
眾人自覺站離肖竹隱一段距離,又禁不住偷眼去看。肖竹隱搗鼓了一會兒,炸彈上的紅光忽然越亮越快。眾人大驚,嚴易含臉色鐵青,喊道:“別看了,趕緊跑吧!這東西馬上就要炸了。”
原本平復下來的騷動又被掀起,肖竹隱皺了皺眉,說道:“吵什么,我還沒有看完呢。”
他說話的聲音并不大,卻叫眾人為之一靜。
在萬眾矚目下,肖竹隱用刀子劃開了炸藥,隨便撥弄了幾下,紅光忽然熄滅。肖竹隱緊跟著站起身來,想將炸彈交給張東寧,一邊遞出去,一邊道:“應該沒有問題了,現在把它埋了就是。”
張東寧哪里肯接,往后退了一步,強笑道:“肖會長說笑了。”
唐明軒本是在一旁看熱鬧,他又和肖竹隱相熟,見狀,笑嘻嘻湊上前去,道:“這東西是個麻煩事兒,埋吧,怕它中途炸了,不埋吧,又怕它害了旁人。我的肖會長,要不這樣,你捧著它,我們去挖坑。而傅少帥他們,就將火車先開得遠遠的,免得炸了一車的寶貝。”
傅嘉年道:“你說得有道理。不知肖會長能否答應?”
肖竹隱點頭答應下來,當真捧著炸彈往和火車相反的方向走去。
唐明軒拔步要跟上去,忽而想到了什么似的,回頭看了看,在人群中找到了陳煜棠。
陳煜棠目光沉靜,只是望著他,沒有旁的反應。唐明軒卻仿佛撞見了什么極為開心的事情,一咧嘴角,朝著陳煜棠揮了揮手,繼而也不再等待陳煜棠的反應,闊步跟著肖竹隱走了出去。
陳煜棠臉上仍然沒有什么表情,遙遙看著唐明軒。
這時候,嚴易含忽然發難道:“究竟是什么人放了炸彈,你們都不想調查一番嗎?”
翼州現今勢力最大,旁的隨行團不敢和嚴易含沖撞,便只有唯唯諾諾。嚴易含繼續發火道:“你們險些死在旁人手上,都是若無其事的樣子,嚴某當真佩服!我們翼州的男兒,就沒有你們這般能忍的。”
傅嘉年淡淡道:“嚴少帥,我們便靜等骨氣錚錚的翼州男兒徹查這樁案子了。不曉得什么時候可以水落石出?”
嚴易含臉上一黑,又不敢打包票說是一定能破案,氣勢弱了一截,只能模棱兩可地叫囂道:“真相當然會查出的,這有什么好說?”
車上各個隨行團的人也都陸續散了,回到各自的包廂里,陳煜棠仍然站在原地,看唐明軒已經望不見的背影。傅嘉年走過去,語氣疏離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道:“陳大當家,現在先請上車吧,火車一會兒就要開了。”
陳煜棠沒有應腔,轉而道:“不知道他們三個要怎么回到火車上?”
“到了下一站,我會安排人回去接應他們。不必擔心,不會有事的。”
陳煜棠點了點頭,目光堅定道:“那我在這里多等一會兒也無妨。”
傅嘉年略一思忖,也不再強求,安排了兩個崗哨留下陪同陳煜棠,便轉身離開了。
唐明軒隨著肖竹隱去了一處無人的山頭,便和張東寧兩人按照肖竹隱的指示,在空曠處挖了一個坑。
肖竹隱捧著炸彈,在一旁嚴苛道:“還不夠深,這么淺的坑,埋了還不如不埋,白費力氣。”
唐明軒抹了把額頭的汗,嘀咕道:“站著說話不腰疼,你來試試?”
肖竹隱漠然揚了揚手腕,示意了一下手上的炸彈。
“要是你來拿這個,我來挖坑,也未嘗不可。”
唐明軒一下子泄了底氣,撇嘴道:“我才不。我跟你不一樣,我媳婦還等著我回家吃飯呢。”
肖竹隱怔了一下,一臉受傷地看著張東寧。張東寧挖坑挖得最賣力,當下正在抹汗,喘著粗氣道:“肖會長,我也沒有媳婦,咱倆和他都不一樣。”
肖竹隱搖頭,冷淡道:“我和你也不一樣。”繼而長長嘆了口氣。
唐明軒瞥了他一眼,便曉得他又在掛心賀浣之,假裝不曉得他的意思,悶頭繼續挖坑。
三人剛剛將炸彈埋好,往回走的時候,唐明軒忽然想到自己在站臺上遇到的那個穿著寬大袍子的怪人,當即拍了一下大腿,大叫一聲。
背后就是炸彈,張東寧的心弦一直緊繃著,被唐明軒這冷不丁的叫喊聲嚇得抖了抖,回頭,疑惑道:“唐先生?”
唐明軒手舞足蹈地比劃道:“你們說說,如果穿著這么寬綽的一件袍子,是不是就能把炸彈放在自己的懷里了?”
肖竹隱煩悶道:“炸彈是用來研究的,沒事放在懷里做什么?”
張東寧卻是截然不同的反應,追問道:“是可以這么藏在懷里,而不叫人發現。唐先生,難不成你知道安置炸彈的是什么人?”
唐明軒一拍腦門,道:“算是知道也算是不知道。我見過那個人,只是當時沒想到回發生這么惡劣的事情,否則將那個人直接抓住不就好了!”
張東寧連忙道:“不礙事,有點線索總比沒有要來得好。唐先生,我待會兒少不得要調查這樁案子,屆時還請你多多指點。”
唐明軒第一次被張東寧這么客氣地對待,心里透著樂了半晌,面上卻竭力保持鎮定,頷首道:“客氣、客氣。我一定知無不答。”
三人往回走去,火車勢必早已按照計劃開遠,而接他們的車輛指定也沒有這么快就趕到。幾人都沒有什么防備,冷不丁看見陳煜棠和兩名崗哨站在原地等待,都十分意外。
唐明軒往后跳了一步,惹得陳煜棠笑出聲來,道:“怎么就將你嚇成了這般模樣?”
唐明軒假模假樣地揉了揉眼角,道:“我方才說什么同生共死,都是逗你的,怎么就當真了呢?煜棠,我對你來說一定是個極其重要的人。”
張東寧和肖竹隱聽了,難免有所不適,便急急忙忙地回避了。
陳煜棠等兩人離開,才鎮定笑道:“阿貓阿狗養了幾個月也該有感情了,更何況是唐先生這么個威震滎州的大活人?”
唐明軒咧嘴笑著,緩步挪到陳煜棠身邊,陳煜棠則是鎮定地同他對視,兩人仿佛勢均力敵的對手一般。下一瞬,唐明軒忽然一垂頭,飛快在陳煜棠臉頰上親了一口。
陳煜棠愕然幾瞬,看見唐明軒得意洋洋的笑臉,忽地踮起腳尖,也在唐明軒臉上落下一吻。
唐明軒大驚失色,捂住自己的臉頰,失聲問道:“煜棠,你剛剛對我做了什么?”
陳煜棠耳朵有些發燙,反問道:“對你做了什么又怎樣?”
唐明軒眨眼間換了副神情,笑嘻嘻道:“還好活著回來了,否則就沒有……”
陳煜棠將他往一邊推了一把,責備道:“不要說這樣不吉利的話。”
唐明軒卻不依不饒道:“煜棠,你是不是怕我回不來?煜棠,你別不理我,你說話啊。”
傅嘉年派來接四人的車子不多時便到了,幾人上了車,司機正要轉彎,唐明軒忽地開口。
“咱們就沿著鐵軌走吧!這樣不容易迷路,還可以直接趕上他們的火車。”
幾人認為唐明軒說得有理,便沒有什么異議,車行一段,唐明軒一直緊盯著地上的鐵軌,惹得陳煜棠笑出聲來。
“你對鐵路還真是鐘情——不管是天上的還是地下的,你都很感興趣似的。”
唐明軒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依然死死盯著地上的兩行鐵軌。
直到前方的火車依稀可見,唐明軒才松了口氣,將視線轉移到前頭的火車上去。
張東寧疑惑道:“唐先生,你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唐明軒這才開口。
“我懷疑那個寬袍子是從我們這趟列車上下去的。一開始我看見他的時候,他便是在臨近我們這趟火車的地方,爾后,他繞去了稍遠的地方,又繞了回來。這么鬼鬼祟祟的舉動,又遮蓋了身形樣貌,一定是想掩人耳目。我懷疑放炸彈的人就是他。”
陳煜棠醒悟過來,問:“所以你一直盯著鐵軌看,就是想看看他有沒有將那袍子扔出來?”
唐明軒點了點頭,張東寧聞言,一迭聲催促司機將車子開得更快一些。一行人在下一站點趕上火車,一上去,張東寧便將這樁事通報給了傅嘉年。傅嘉年示意幾人不要聲張,徑自去了翼州隨行團所在的車廂。
剛一拉開車廂隔門,便遠遠聽見了嚴易含的聲音。他正大罵屬下無能,同時又咬牙切齒,說要給安置炸彈的幕后黑手好看。
傅嘉年剛一進翼州隨行團的車廂,便有人給嚴易含示意,嚴易含停止責罵,和一幫人一起轉頭,看向傅嘉年。
嚴易含陰陽怪氣道:“什么風,吹來了傅少帥。”
傅嘉年冷淡點了點頭,道:“嚴少帥,你應該明白,那顆炸彈,要炸掉的不是滎州隨行團,也不是翼州隨行團。”
嚴易含眉頭一緊,收起了滿臉的戲謔,定定看著傅嘉年。
“有人想和國內的所有軍閥作對,而非一兩家。我們在這個時候最好的選擇,是一致對外。”
嚴易含目光往下一沉,緊跟著抬眼,看向傅嘉年眼睛里。
“我聽說傅大帥病了,而且——是被氣的。”
傅嘉年沉穩道:“我希望嚴少帥能將個人恩怨暫且放下。我認為對手能做到放炸彈這一步,定然還有進一步的計劃,這個安置炸彈的人一日不抓獲,我們去巴拿馬的路上就多一日危險。”
嚴易含猶豫了一下,轉而道:“據我判斷,炸彈是在站臺的時候安裝上的,安置炸彈的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們要查也只能從炸彈著手,去查背后的組織。要想找那個人,一無目擊證人,二無確鑿證據,談何容易?”
“那個放置炸彈的人就在車上。”傅嘉年頓了一下,壓低聲音,“嚴少帥,要想將那人查獲,此時只有你來配合了。”
“你說怎么配合?”
不一會兒,嚴易含便奔走各個車廂,依次請每一隨行團去餐車碰面。因為翼州的勢力目前最大,嚴易含的父親嚴榮廷和滎州以外的各家軍閥關系也不賴,接到了嚴易含的邀請,各隨行團也欣然應約。
而另一頭,傅嘉年一行則在緊張地搜索著對應的空蕩蕩的包廂中的行李箱。
滎軍人手不足,陳煜棠幾人也加入了搜索的行動。經過好一番翻找,唐明軒終于在翼州隨行團的第四間包廂里找到了他之前看見的那件寬綽的褐色袍子。顯然,這個安置炸彈的人 并沒有想到自己的行徑會被人看見,因此也沒有處置這件用于偽裝的袍子。
唐明軒大喜過望,將袍子展示給陳煜棠看,陳煜棠沒想到真的能找到罪證,當即吃了一驚。
兩人將消息報告給傅嘉年,傅嘉年當機立斷,立即聯絡嚴易含。
嚴易含萬萬沒想到問題竟然是出在了自己身上,又驚又怒,直接帶著翼州隨行團回到了所在的列車,讓每個人都站在自己的包廂前,等到第四個包廂的兩個人站定,嚴易含飛快喝道:“抓起來!”
幾名崗哨愣了一下,才將這兩個人圍起來。
嚴易含將袍子拿出來,放在兩人面前,一邊抖著,一邊逼問道:“這東西是你們中誰的?”
那兩個人幾乎同時否認,嚴易含毫無耐心,下令將這兩個人抓下去嚴刑拷問。
沒過多久,消息便傳了過來,其中一人耐不住酷刑招供,幕后黑手不是旁人,正是中瀛文化交流協會的制香大師平尾晴奈。早在翼州選取參加萬國博覽會作品的時候,平尾晴奈便將此人安插在翼州的選拔考核之列,因而此人才得以進入去往巴拿馬的列車上。
嚴易含當即變了臉色,他心中很清楚,這樁事遠比此人招供的內容要復雜得多,他父親翼州大帥嚴榮廷和中瀛文化交流協會的會長竹中友江交往密切,許多參賽的作品,都是竹中友江的人提供的,所謂平尾晴奈,不過是竹中友江手下的一個小卒子。他只是沒有想到,瀛國還另外安排了隨車的人。嚴榮廷具體用了什么條件和竹中友江交換,他尚且不太清楚,但現在看來,只怕他們是被瀛國人利用了。
為防事情再生變化,嚴易含徑直將矛頭指向了中瀛文化交流協會,罵道:“瀛國人居心叵測,將人安插在翼州,無非是想讓我們起內訌,逐個擊破,進而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他頓了一下,偏頭看向傅嘉年,“傅少帥以為呢?”
傅嘉年“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一個字。但在其他軍閥的隨行團眼里,卻將傅嘉年的反應算作了一種莫大的支持。翼州和滎州不合,打了多年的仗,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此時傅嘉年竟然對嚴易含的意見予以肯定,叫人十分意外。其他各家自然也不敢反駁嚴易含,要么響應他的提議,要么擬了電報,預備找機會詢問上級的意思。
不幾日,國內軍閥決定結成聯盟,一致對抗瀛國,中瀛關系一度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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