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心有觸動。他們在環保的崗位上的時間有長有短，工作忙的時候，加班到深夜的時候，也抱怨，也發牢騷，也覺得自己拿著賣白菜的錢操著賣白粉的心。

　　也不是沒有想過找找門路，調動調動。

　　去年曾經有一個縣的環保局，幾乎是一個月之間，辦公室的人全部調去了別的單位，整個單位險些就要陷入半癱瘓狀態，局長急得跳腳，在全市環保系統大會上忍不住訴苦。

　　當時他們在下面偷笑，笑過之后又覺得苦澀。

　　葉禎心和吳璐琳相互對視了一眼。

　　兩個新兵的感觸還沒這么深。

　　吳璐琳有點犯怵：“你們這氣氛怎么突然跟入黨宣誓一樣這么莊重，我有點受不了。”

　　現場的氣氛一下子松動了。

　　“哎，那是不是百山祖。”忽然有人指著遠處說。

　　郁青山仔細看了看：“好像還真是。”他轉頭，對葉禎心和吳璐琳說：“知道百山祖嗎？”

　　葉禎心剛想搖頭說自己不知道，吳璐琳已經搶先回答了：“知道，百山祖有冷杉。”

　　“什么？”葉禎心不解。

　　吳璐琳耐心解釋：“百山祖山頂上，有三棵野生的百山祖冷杉，是目前世界上僅存的三棵百山祖冷杉，堪稱植物中的大熊貓。”

　　“全世界只剩這三棵？”葉禎心驚訝。

　　雖然知道世界上已經有許多動物、植物瀕危，但一直都覺得那些都是在離自己很遠的，高原、草原上的生物，比如可可西里的藏羚羊。

　　沒想到，就在自己的家鄉，秀山市，就有這樣珍貴的瀕危植物。

　　“是。”郁青山回答。

　　百山祖冷杉，那是一種極美的植物，她身形纖細修長，針葉是中國特有的古老孑遺植物，被認為第四紀冰川期冷杉從高緯度的北方向南方遷移的結果，對研究植物區系演變和氣候變遷等具有重要科學價值，國家1級重點保護野生植物。百山祖冷杉開花結實的周期長，天然更新能力弱，再加上當地的農民有燒墾開荒的習慣，冷杉的生長地點又多在低凹無風的地方，被燒的幾率大，野生體植大多被燒毀。

　　1987年，百山祖冷杉就被列為世界最瀕危的12種植物之一。

　　到如今，野生的百山祖冷杉就只剩下這山頂的三棵。

　　葉禎心覺得不可置信。“沒有嘗試過人工培育嗎？”

　　“當然嘗試過。科學家們一直在努力，但百山祖冷杉的繁殖能力很弱，極少開花結果，能夠用樹種培育純種百山祖冷杉的機會極少。從1963年被發現，到1991年科學家才采集到種子培育，1992年撒下去的種子，最后只成活了30棵，長了二十多年，你猜它們長得多高了？”

　　二十多年，“六七米？”

　　郁青山搖搖頭：“不到2米。”

　　二十多年，只長成兩米高的小樹苗，并且極其脆弱，隨時都有可能枯死。

　　2012年，林業專家們又撒下4斤種子，最后只長出41棵幼苗。如今那三棵野生冷杉被嚴密保護，方圓幾里的范圍禁止任何無關人等進入。

　　如今能見到這種美麗植物的，只有植物學專家和護林員。

　　“所以你看，百山祖冷杉從第四紀冰川期存活至今，大概活了200－300萬年，如果說它們的生命力薄弱，為什么能存活這么久？如果說它們生命力頑強，又是誰逼迫它們走向了滅絕？”

　　是人類。

　　不是所有道歉都可以換來原諒，不是所有過錯都可以被挽救。

　　生態，一旦被破壞到底線，將永不可挽救。

　　有人突然喊了一句：“同呼吸，共奮斗！”

　　“同呼吸，共奮斗！”大家紛紛扯開了嗓子，對著空曠的山谷喊。

　　遠處有回聲。

　　仿佛群山在和他們呼應。

　　吳璐琳搓了搓手臂，走過去抱住葉禎心：“怎么辦，我有點起雞皮疙瘩。”

　　葉禎心笑：“你別鬧！”

　　遠處山谷里的回聲還在不斷回蕩。

　　葉禎心看著郁青山。

　　他和隊員們一起在笑，但眼里有堅定的光。

　　現在她還不太懂他們的驕傲與堅持，可或許有一天，她也會懂。

　　葉禎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