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跟蘇黎世分手后，我就再也沒有想過會有這么一天，隔著不遠的距離，他正埋頭看著手中的病例，而我則幫著他整理每一個病患的情況。

　　李大媽的話就像是在我的心里種上了一顆名為過去的種子，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的發芽長大。

　　五年的時間，我還是如此天真，還是會誤將蘇黎世的紳士當成愛意和溫暖。

　　幾乎是下意識的，我側眸看向蘇黎世所在的位置。

　　他應該是在看病歷，側臉認真而淡漠，看東西的時候習慣性的蹙起眉毛，白皙纖長的手指附在病歷上，一字一句讀的認真。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視線，蘇黎世突然抬頭，往我所在的位置看了過來，而我也因為來不及收回自己的視線，而撞入了那一抹幽深的眸子深處。

　　我有些狼狽的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輕聲咳嗽了下后，道，“今天我這眼是咋了，感覺不往遠處看看就有點澀……”

　　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說出來我自己都覺得有點尷尬。

　　蘇黎世的唇角勾了勾，似有若無的開口道，“原來，我所在的位置就是遠方……”

　　蘇黎世這話，分明帶著調侃的意味。

　　正想回懟的時候，有病人家屬沖了進來，對著蘇黎世所在的方向喊道，“蘇醫生，麻煩你過來看看我的母親，她現在一直在喊難受……”

　　聞言，蘇黎世站起身，拿著聽診器，沖著我所在的方向怒了努嘴吧，“跟我一起過去。”

　　我哦了一聲，然后連忙站起來就要隨著蘇黎世過去，可剛站起身就收到了一條陌生短信。我隨意劃拉了下屏幕，入目的便是這樣一句話。

　　——今晚蘇荷酒吧，你來這邊我們聊聊阿世如何？

　　這短信……

　　是榮嵐的？

　　我抓緊了手里面的東西，思索再三回復道，“他有什么好說的？”

　　本以為榮嵐會很快回復我信息，卻沒想到——

　　她似乎沒什么想跟我說的。

　　看著那條陌生的短信息，我隨意的按下了刪除鍵。

　　有些人，沒必要聯系，聯系多了，反而會惡心當初的彼此。

　　整理好情緒，我跟著蘇黎世來到了病患的房間，還未進門，就聽到老人家的呻yín，“心里難受……”

　　蘇黎世用聽診器聽了聽老人家的心臟，好看的眉眼微微一簇，他問，“老人家之前受過什么刺激嗎？心跳頻率太快，像是一種應激反應。”

　　老人家的兒子表情一怔，隨后想了想，道，“我太太來過，發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打個電話問一下她。”

　　說著，那人就要撥打電話，老人家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猛地抓住了她兒子的胳膊，搖著頭，道，“別，別打電話給她，我，我沒事了，沒事了……”

　　蒼白而消瘦的臉上是顯而易見的驚恐。

　　頓了頓，老人家又沖著蘇黎世道，“蘇醫生，我沒事，就是剛剛上廁所一個晃神嚇了下，沒什么，還勞煩你跑一趟……”

　　老人家的兒子皺眉，“你剛剛不是還說……”

　　“說了沒事就沒事！”老人家撫著胸口，強撐著坐了起來，然后對著自己兒子說，“快送蘇醫生回去吧，沒什么大事，我自己知道。”

　　老人家的兒子無奈的看著蘇黎世，搓了搓手道，“這……”

　　蘇黎世站直了身子，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床上的老人家，薄唇平直，他說，“沒關系，我先回去，要是老太太哪里在不舒服了，你可以隨時來辦公室找我。”

　　話落，蘇黎世便帶著我離開了病房。

　　走出病房的時候，我叫住蘇黎世，告訴他，“我感覺老太太的情緒不太對，提到她兒媳婦的時候，她的聲音和表情明顯是慌亂的，而且……”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蘇黎世打斷，“……這不是你分內的事情，在這里，你只需要少說多做。”

　　我張了張嘴，還想再說點什么，可看著蘇黎世一副拒絕的樣子，只能將那些話爛在肚子里。

　　……

　　快下班的時候，我再一次收到了榮嵐的信息。

　　——不想知道這些年阿世是怎么過來的嗎？還是說你在等阿世親自跟你說？

　　我皺眉，看著短信上的內容，心中郁結。

　　在面對男友前女友的時候，相信大部分的現女友都會有種攻擊意識，榮嵐也不例外。明面上說跟我聊聊蘇黎世的過去，實際上——

　　她不過是借這個引子跟我說蘇黎世跟她的故事。

　　可我明明知道這一切，明明心里清楚榮嵐的想法，但心里還是動了去一趟的念頭，關于蘇黎世的過去，我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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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哄睡小憶，收拾完東西，趕到酒吧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本以為榮嵐會直接走掉，卻沒想到她竟然真的在包廂等到了現在。

　　我敲門進去，還未開口，就聽到榮嵐篤定的聲音響起，她說，“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顧故，五年了，你還是跟當初一樣。”

　　我攥緊了手里面的包包，做到了側面的沙發上，說，“可你不一樣了，五年前口口聲聲說幫我的人，現在卻成了我前男友的未婚妻……”

　　我很多時候都在想，如果當時榮嵐沒有跑到我爸的面前說我跟蘇黎世的事情，會不會我跟蘇黎世就不必分開，不必陌路？

　　榮嵐似乎并不介意我的說辭，只是挑了挑眉毛，嘲諷似的說道，“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我喜歡他，用點小手段也不是不可以。何況，當初最先放手的人可是你，如果你真的信任阿世，真的想跟他在一起一輩子，顧伯伯再怎么采取措施也沒用吧？”

　　言外之意，是我對蘇黎世不夠堅定。

　　我試圖反駁，卻發現我根本無力反駁。

　　在外人看來，我是嫌貧愛富，覺得蘇黎世的身份地位不夠，再加上爸爸施加的壓力而分手，但其實不是，可我沒辦法將當年的秘密說出來，因為我怕——

　　怕那個秘密會傷害到蘇黎世。

　　我掃了一眼榮嵐桌前的酒杯，上面的口紅印還很明顯，想必她已經坐在這里喝了一段時間的酒了，我蹙眉，瞥了一眼榮嵐微微隆起的小腹，淡聲道，“如果我是你的話，不會選擇見情敵，而是安心在家養胎。”

　　榮嵐勾了勾唇角，纖細的手指撫摸著自己的小腹，模樣柔情而溫暖，頓了頓，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說，“我去看過顧憶了，他長得可真好看，跟阿世小時候真像呢。”

　　我沒有想到榮嵐會直接跟我談顧憶的問題，在聽到她說出顧憶名字的那個瞬間，渾身緊繃了起來，有些警惕的盯著她，道，“是嗎？可我并沒有從你的眼睛里面看出來任何夸贊的意味。”

　　榮嵐淺淺的笑了下，“孩子不是宋遲的吧？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孩子應該是阿世的吧？”

　　“……”我沒說話，只是眼神冰冷的盯著榮嵐的臉，心里卻緊張不已。

　　“我想一般看到顧憶那張臉的人都會認為他是阿世的孩子吧？”榮嵐繼續撫摸著自己的小腹，眸色淡然，她說，“我是如此，阿世肯定也是如此！”

　　蘇黎世也是……這么認為的嗎？

　　可我并沒有從蘇黎世的所作所為中看到他對顧憶有所調查或者表達啊。

　　“……你應該在質疑為什么阿世沒問吧？”榮嵐笑的有些譏諷，她說，“阿世可是顧憶現在的主治醫生，他有著很多方式可以調查自己跟顧憶的關系，可他沒有，你知道這說明什么嗎？”

　　說明——

　　蘇黎世已經全然不在乎我跟顧憶了。

　　“如果你想說的是這些，那么我們沒什么好繼續說的了。”說著，我便要站起身離開，可榮嵐似乎不是這樣想的，她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別再靠近蘇黎世，當年你在機場對他百般侮辱，你毀掉了一個天才醫學生的驕傲，你讓他承認自己的失敗和無能，你讓他酩酊大醉，幾次胃出血住進醫院……”

　　我能想象到當時在我說了那樣傷人的話之后，蘇黎世的所作所為，但我沒想到的是，那些話竟然瞬間打碎了蘇黎世的驕傲和自豪。

　　“……”我無言以對。

　　榮嵐站起身，一字一句的說道，“是我，將他從深淵之中拉了出來，也是我給了他機會去成就自己，顧故，你當年的放手，已經宣布了你的退出，我不希望你在我即將跟蘇黎世結婚的時候站出來，影響他的情緒！”

　　我攥緊了自己的拳頭，轉過身，看著榮嵐那張漂亮的臉蛋，認真道，“我不會做那樣的事情，現在的我跟蘇黎世沒有半毛錢關系，我們之間就是上司跟下屬，醫生跟病患的關系，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瓜葛！”

　　“真的？”榮嵐顯得很是高興。

　　我點頭，“我不愛他，五年前就不愛了，既然不愛，我何必去破壞你們？”

　　許是因為我說話的時候太過于認真，導致我并沒有聽到包廂的房門聲響，直到我轉過身對上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

　　原來，蘇黎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