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山之戰】第二篇章——鳳麓冰雪千年寒『龍瞬淵』（一）

　　朱雀紀宣明歷八年夏至日，東海郡明珠府。

　　這里是蓬萊出了名的銷金窟，富庶程度遠遠比不上江陵郡、鳳凰郡，但是由于郡中盛產珠寶玉石，賭石、探礦造就了眾多一夜暴富的神話。整個東海郡遍布賭場、青樓、錢莊、鏢局。此處與龍脊島僅僅隔著三百多里的巽寮海峽，是離青龍封國最近的地方，郡中青龍族百姓與朱雀族百姓混居。

　　紫榆樓是明珠府最豪華的青樓，坐落于東海之畔。周遭的閣樓軒館多為一兩層的四方建筑，外側妝以雕鏤、彩綢，看上去花花綠綠，顯得極為熱鬧。紫榆樓建筑風格頗為獨特，乃是高三層的五邊木樓，樓體皆用產自扶搖山脈山腳下十方森林內的榆樹所造，一梁一檻皆為榫卯，散發著淡淡榆香。樓內精工雕畫千余幅美人圖，與鏤刻的各色鸚鵡交相輝映，就連樓梯臺階上都有栩栩如生的彩繪。而樓外則在檐角、高瓴檐描以紫色和金色線條，遠遠看上去端莊華麗，初來乍到的人會以為這是達官顯貴的居所。

　　其實，紫榆樓的的確確曾是顯赫之地，兩百多年前乃是前代蜀越帝君游歷東海而修建的行宮，三十年前因東海郡遭百年不遇的臺風襲擊，紫榆樓損毀嚴重，加之東海郡財稅難堪修復重任，故而賣給了本地富商袁川，袁川按照原樣重修紫榆樓不說，還花了高價買下不少教坊伶女，遂成東海赫赫有名的青樓。

　　這里的姑娘各個體態婀娜貌美如花，容貌皆為絕色之姿，琴棋書畫、歌舞劍茶各有專長。所有姑娘經過多年培養，但凡不合格便淘汰為奴婢，就連端茶倒水的奴婢去別處青樓也能開座。掛牌的姑娘更是色藝雙絕，能讓男人把錢包心甘情愿掏得光光的出去。白薇便是這里最出名的花神，要與她撫琴品茶兩個時辰便得花十顆金雀錠，足夠在明珠府臨海之處買下一座五六畝地的豪奢宅院。

　　龍瞬淵此刻摟著白薇，嗅著她身上怡人的蘇合香，掌心輕輕摩挲著她細膩平坦的小腹，猶如一塊品相上好的和田玉。白薇在他懷里疲倦地睡了，翻云覆雨后渾身酥軟，錦被只蓋到她胸口，青絲散亂黏在蔥白色的頸部，她唇邊似有心滿意足的笑意。龍瞬淵此刻什么也沒想，就靜靜欣賞著帷帳上的一對相互偎依著的金陽鸚鵡，鸚鵡在朱雀族而言是云雨之事的象征，自然成了青樓隨處可見的花紋。

　　比起另外幾個花神，他喜歡白薇知書達理，沒有那么多女人的小情緒，交歡之時分外放得開。他看了一眼自己肩頭的小紅印，這是白薇興奮時輕輕咬的痕跡。龍瞬淵不禁回味起剛才的樂事，她坐在自己身上，腰肢像海浪般有規律地扭動，玉掌撫處柔而帶勁，她的嫵媚都在那身下方寸間撩人，時而春雨潤物細無聲，時而鐵馬冰河入夢來，讓人欲罷不能，又銷hún蝕骨。

　　有那么一刻，他想把白薇帶回珊瑚宮。

　　但是想想那堆臣子能說出來的陳詞濫調，他就沒有了行動的欲望。

　　反正白薇也不會去別處，就在這紫榆樓里，來這玩還沒有那么多規矩，一切自由自在，也比在珊瑚宮好得多。要說堂堂孟章封國，最不缺的就是錢，有錢能使磨推鬼，更能使得花神陪。

　　突然，白薇感覺到身上一陣冰涼，起初她以為是龍瞬淵的手。

　　可那滑膩的感覺里還帶著輕微嘶嘶聲，她便好奇地用手一握，卻是一個繩子狀的東西

　　“啊！”白薇花容失色，驚訝地掀開被子，看見一條六尺長一寸粗黑白相間的銀環蛇盤在她腹部，猩紅的蛇信子一伸一縮，兩只蛇眼幽幽盯著她，不時左右晃動一下。

　　龍瞬淵看見那蛇的鼻翼上方有個白點，揚手將蛇抓在手心里，那蛇旋即卷上他的手臂，牢牢纏住。

　　“來人啊！來人啊！”白薇扯過被子裹著身子，也顧不上儀態形象，驚恐地往房門那里跑去。

　　龍瞬淵一使勁想要捏斷蛇脖子，蛇卻化作一道輕煙，在他掌心消失。

　　須臾間，白薇就從一個絕色美人變成一道灰色的煙。

　　妙齡女子從煙霧中走出來，此刻穿著淺紫色的長裙，肩上罩著披肩，披肩邊緣垂著長而細的銀針流蘇，容貌竟與白薇無二致，仿佛不著絲絡的白薇換了套衣服，只是眉心有個白色發光的額點，胸前掛著一枚青色玉佩。

　　她慵懶地拍拍嘴，生了個懶腰，說：“龍王，我來了。”

　　“紀曲蘇？”龍瞬淵想不出還會是誰。

　　“看你比較喜歡這幅皮囊，我占用了！”她捏了捏自己的臉，走到鏡子前端詳了一下，這可真是個絕無僅有的美人兒，比任何一副皮囊都好看。

　　龍瞬淵從鋪滿金絲軟緞的床上起來，一絲不掛地走下去，沒有任何不悅，輕描淡寫地問：“我要的東西，帶來了嘛？”

　　“去去去，去穿衣服！”紀曲蘇看著他這樣，趕緊捂著眼睛催促道。

　　“你自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還沒見過男人長什么樣嗎？”龍瞬淵打趣道，他見紀曲蘇這樣的小女兒作態，就喜歡去戲弄一下。他從衣架上拿了衣服，邊穿衣服邊說：“風雪劍找到了嗎？”

　　“嗯！”紀曲蘇敷衍地說，并沒有把手從眼睛前拿下來。

　　龍瞬淵穿好衣服，輕輕拿下她的手，有點沒耐心地問：“劍呢？”

　　紀曲蘇看著他高而挺的鼻梁，藍如大海般的瞳孔，一時間有些心旌蕩漾。不知不覺臉頰從臥蠶下紅到耳根，猶如嬌嫩的水蜜桃。白薇生前見慣了男人，在龍瞬淵面前是從沒臉紅過的，龍瞬淵竟覺得面前的女人有些嬌俏可愛，握著的手也沒有松開。

　　“風雪劍我拔不出來，只有……只有你們青龍族的人能拔出來。”紀曲蘇抽回自己的手，說話也有些結結巴巴，低頭刻意躲閃龍瞬淵的目光。

　　“帶我去，事成之后，給你一萬金雀幣。”龍瞬淵要求道。

　　紀曲蘇眨眨眼，心想這買賣劃得著，痛快地答應道：“沒問題！”

　　“去，找出白薇的賣身契，把你贖了。”龍瞬淵吩咐道。

　　“為什么啊？我不用她身子不就好了，或者……”紀曲蘇想不出什么辦法，因為她此生只有一次機會奪舍肉身，只得說：“你別瞎浪費錢，你的錢也不是海浪卷來的，也是你們族人賣珍珠一顆一顆換來的，你省著點花！”

　　龍瞬淵一句話就噎得她接不了下茬：“我看著順眼。”

　　紀曲蘇想想自己化成人形時雖然能看，但是樣貌離普通女子還著實差很多，偏生又皮膚皴黑，大嘴小鼻子，跟白薇容貌簡直云泥之別。如果不是要花錢，她真是愿意占用這樣的身體一輩子。

　　可龍瞬淵的話又讓她感覺到受傷，他喜歡的，終究是這樣美貌如天仙般的女子。

　　紀曲蘇雙手一轉，閉眼算起賣身契的藏處，三下五除二就從百寶箱子里翻了出來，關上百寶箱的時候，她摸到箱子側面上鐫刻著十個字，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不知道為何，這句話猶如幽暗的十方森林里閃出一道熾烈的光，讓她既害怕又向往。

　　皆云這世上情難勘破，再精妙的四柱八卦未必算得準一個人的情路。算別人，尚且一猜，算自己，兩眼一抹黑。

　　他打開門，一把摟過紀曲蘇，叮囑道：“出門之后，一句話都不許說，見機行事。”

　　紀曲蘇握著白薇簽字畫押的賣身契，只得跟著龍瞬淵走。

　　穿過回廊向頂樓走去的路上，周圍侍女、奴婢、龜奴見到龍王和白薇都紛紛行禮，即便這樣的人都滿身玲瑯環佩，步履生香，她還是第一次來如此奢華的青樓，不禁暗想，這白薇如此美貌，贖身價錢的多高啊！這時候，迎面走過來兩個白面公子，風流俊俏，手里搖著小扇子，紀曲蘇看得眼睛都直了，在她心里只有自家兩個小侄子生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