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山之戰】第二篇章——鳳麓冰雪千年寒『紀曲蘇』（一）

　　朱雀紀宣明歷八年夏至日，東海郡明珠府。

　　龍瞬淵化成一條龍徑直鉆入了海水中，紀曲蘇毫不猶豫地跳海跟在他后面。

　　“你跟來當累贅嗎？回去！”龍瞬淵甩動龍尾，命令道。

　　“龍髓不是能辟水，沒有我帶路，你知道怎么找劍嗎？”紀曲蘇不甘示弱。

　　“騎到我脖子上，抓穩龍鱗，指路！”他一聲長嘯，反身將紀曲蘇架在自己脖子上，爾后繼續向風暴海域游去。

　　須臾之間，紀曲蘇能透過清澈見底的海水看到那片海域的海水如墨汁般黑暗，宛如在海面上加了個蓋子，遮蔽了所有陽光。龍瞬淵放緩了速度，紀曲蘇拿出紫晶羅盤牢牢握著，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方向，他已經一頭扎進了暗無天日的風暴海域。

　　甫一進去，周遭安靜地像凝固一樣，甚至感覺不到海水涌動。

　　唯一一點光芒，來自于紀曲蘇頭上的額點，這點白光在岸上絲毫不起眼，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里，確成了不可多得的光源，足夠照亮她手上的紫晶羅盤。

　　“向西邊，往下。”她看了看指針確定北邊后，并用手摸了摸龍頭引帶方向。

　　龍瞬淵順著她指引的方向，謹慎小心地游去，六條龍須自由漂浮在水中，這樣他可以感受到來自各個方向異常微弱的水流，這里不同于別處，越往下越感覺像是一潭死水。沒有魚尾蝦蟹游動而扇起的水波，也沒有水草海藻搖曳的動靜。他知道這里是歷代王族的墳墓，那些故去的先祖們，統統都是一條栽著遺體的棺船緩緩駛入這片神秘海域，沉藏海底。

　　這種寂靜，更讓紀曲蘇有強烈不安的感覺，她聽到了亡靈們竊竊低語。

　　“小烏龜，你幾年才出來一次，呆在十方森林里不悶嗎？”龍瞬淵覺得這種安靜讓人不舒服，找了個話頭聊。

　　紀曲蘇“噓”了一下，輕輕說：“你還老泥鰍呢，我比你大，別吵！”

　　“那行，老烏龜，你喜歡出來玩還是呆在森林里？”龍瞬淵又問。

　　“你怎么那么煩，雌泥鰍變性的吧！我愛去哪里去哪里，你管得著嘛！”紀曲蘇不耐煩地拍了一下他的龍角，額點的光芒有限，只能照在一尺左右周圍。

　　龍瞬淵倒是悠哉悠哉地慢慢在水里向下游，邊游動邊說：“做女孩子，別那么嚴肅，不招人喜歡，你這樣嫁不出去。”

　　紀曲蘇正色道：“呸！誰稀罕！我堂堂冰井大祭司，本就不能嫁人。”

　　“難怪就你們玄武人少，這個不娶，那個不許嫁，個個都是鰥寡孤獨，要不是活得久，早晚有一天跟麒麟一樣滅族。”龍瞬淵不屑地說。

　　“你再說我就回去了！”紀曲蘇生氣了，捶了龍角一下。

　　這一下對龍瞬淵而言撓癢癢都算不上，他倒是很樂意逗紀曲蘇生氣，頗為耍無賴地說：“那你回去啊，我向下游了起碼一百丈，就你這么烏龜刨回去，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你個死泥鰍，我好心給你帶路，再瞎說我扒了你龍筋當褲腰帶！”紀曲蘇聽著更生氣，但是騎在他脖子上，又不能真的離他回海面上，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郁悶得要死。

　　龍瞬淵得意地調侃道：“不是說玄武族都清心寡欲，你出來這幾次別的沒學會，罵人倒是學得快，虧得你也是王族，丟龜臉。不行，我們家海龜聽到要生氣的，還是丟……”

　　他話還沒有說完，突然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強大震動感從海水深處出來，轉眼之間就感覺到有個圓形漩渦的強大吸力在將他向著底下的深淵強拉硬拽。

　　“你給我抓穩！”龍瞬淵吼道，緊接著發出一聲長嘯，在水中懸停抵抗那吸力的拖拽。

　　“堅持住，我們離風雪劍不遠了！”紀曲蘇大喊，由于吸力太過猛烈，她抓著龍角向著漩渦方向倒懸在龍頭上，猶如被孱弱行人抱著樹卻快被臺風吹上天的樣子。

　　一人一龍正拼死抵抗的時候，洶涌暗潮排山倒海向他們沖擊而去，龍瞬淵控制不住平衡被暗潮撞出老遠，紀曲蘇更是抵抗不住，整個人猶如離弦之箭被迅速拋向海面，前所未有的速度幾乎要將她撕裂，她在千鈞一發之刻變回了玄武真身。

　　遠遠望去暴風海域上只見一顆石子一條繩子被擲出海面，正下落的時候，龍瞬淵猛吸一口氣扭身環住變成龜蛇的紀曲蘇，然后徐徐下落到一個平坦的小珊瑚礁上。

　　“哇！”紀曲蘇剛變回白薇的人身，張嘴沖著龍尾巴吐了個夠，那味道還是漚餿帶著酸味的海鮮，聞得龍瞬淵差點都想吐。

　　他變回人形，無比嫌棄地說：“叫了你別跟我下去！”他甩甩鞋子，把腳伸到海水里晃晃，把嘔吐物給洗掉。

　　“誰讓你說我玄武滅族！”紀曲蘇不依不饒指著他鼻子罵道：“泥鰍了不起啊！哇！”說完，又扶著珊瑚接著吐。

　　龍瞬淵蹲在她身邊，笑著說：“對，本王什么事都沒有，你吐得成這樣，當然我了不起！”

　　“你滾，我回十方森林，再也不要見到你！”紀曲蘇啞著嗓子氣急敗壞地把龍瞬淵推倒在地。

　　龍瞬淵就勢躺在地上，看她氣得杏眼圓瞪，脖子都泛紅，別有一種可愛風情。

　　紀曲蘇喘了幾下，正要伸手扯下龍髓丟還給他的時候，迎面出現一個巨大的陰影，她抬頭一看，竟是一個光眼珠子就有她身高一半大小的巨型章魚，說時遲那時快，章魚已經揮舞著無比粗壯的腕足朝他們撲來，紀曲蘇毫不猶豫地把龍瞬淵往海中一蹬，然而瞬間四周一片黑暗，滑膩而腥臭的感覺遍布全身，紀曲蘇感覺借著額點的光亮，看到一個光滑的肉壁。

　　“居然把我吞了！”紀曲蘇氣哼哼地拍了兩下，本想站起來，但是章魚胃部太滑，她只能趴著。

　　還沒趴一會兒，突然她在里面顛簸起來，一會兒拍在下面，一會兒又螺旋形在空中滾再摔下去，沒兩下紀曲蘇已經七葷八素，昏了過去。

　　龍瞬淵下水便化回龍身，變到最大也不過章魚三分之一，相當于它一根腕足，他正思忖著怎么救紀曲蘇時，那章魚掀起滔天巨浪砸下來，他不得不鉆入海中避浪，往下游了十幾丈，那章魚沖他猛追而去，海上瞬間狂風猛浪，甚至將不少珊瑚礁劈碎。

　　“我乃青龍之王龍瞬淵，爾等賤民竟敢挑釁龍威？”龍瞬淵向海下俯沖，大喝道。

　　“吾不認王，犯此地者，殺無赦！”厚重恐怖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在水中激起更為強悍的聲波，砸在龍瞬淵身上生疼。

　　龍瞬淵有生之年第一次面對如此強大的對手，遇強則強的好勝心使他在甩開巨型章魚幾十米時，突然回身纏向它的頭與腕足相連的地方，他的體長剛好夠繞一圈。

　　“嗷！”他發出震天徹地的龍嘯聲，豎起渾身鋼刃般的鱗片，扎進章魚身體里，不斷用力緊縮。

　　章魚瘋狂地用腕足撕扯，同樣被割出無數傷口，萬般無奈之下，章魚猛吸海水然后狠狠噴出，龍瞬淵被水流直接砸向海底，黑暗中他看到一個光點在他不遠處沉下去，像一片飄零的樹葉隨水翻滾下落。龍瞬淵毫不猶豫地向紀曲蘇游去，卻猝不及防撞到什么堅硬的東西，龍角上被劃出一道傷痕，他化為人形伸手去摸那個堅硬的東西，一根雕鏤著繁復花紋的長條鐵物，竟是一把劍。

　　“風雪劍！風雪劍！”龍瞬淵拿起劍鞘，右手握住劍柄，拔劍而出，劍刃寒光在幽暗深海里綻放淡淡藍色的光華。

　　紀曲蘇躺在海底，渾身一絲力氣也沒有，欣然望著他拿劍的樣子，看著他欣喜若狂的笑容，那是她看過最好看的模樣，她甚至忘記自己已經連施展術法的能力都沒有了。

　　暴怒的章魚在原地旋轉，攪動海水一起旋轉，從海底突然射出無數銀針般的劍鋒，穿過章魚直射海面，一時間映亮了整片海域，令人恐懼的壓迫感消失殆盡，海水里瞬間變成了暗紅色，巨大的章魚向著海底摔下去。

　　“蓬萊將有毀滅之災，握劍之人望你好自為之！”這聲音最后蕩激到龍瞬淵和紀曲蘇耳畔時，已經沒有了毀天滅地的力量，卻比它的怒吼更加讓人膽寒。

　　龍瞬淵才不管那么多，在章魚尸體砸向紀曲蘇前，一口咬著劍，把她從海底卷上來，扛在自己龍角上，朝著海面上游去，看到陽光那一刻，他覺得人生簡直不能更美好了。

　　暴風海域依然迷霧重重，他挑了漂亮的小島礁落下，把紀曲蘇輕輕放平，她還沒有醒過來。龍瞬淵摩挲著寶劍，把上面雕鏤的每一寸花紋都仔仔細細看清楚，這是青龍族上古時代的神劍，舞動之時猶如風雪呼嘯，可萬劍同出以一敵百。有了這把寶劍，會有更多青龍子民愿意與他并肩作戰，推翻朱雀的統治，光復青龍王朝！